重返鸦巢,置身于这穷尽奢华的“象牙塔”内,沈川心中没有半分欣喜,只有冰冷的疏离感,还有愈发沉重的责任。
这里的每一步,都踏在由外界无数苦难堆砌的虚假繁荣之上,他必须更加谨小慎微,稍有行差踏错,可能会带来更加严重的后果。
当晚,灰鸽以欢迎新成员为名,在核心区域举办了一场极高规格的晚宴,地点就在这里最负盛名的“琉璃厅。
大厅中央,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映照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空气中弥漫着精心烹制的佳肴香气。这些东西,在第七扇区是难以想象的物资,而这里却稀松平常。身着华服的议会成员带着他们的家眷言笑晏晏,举杯交错间,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沈川穿着一身议会提供的礼服,这套礼服剪裁合体,刚毅的面庞下,完美的映衬出他的身形。只是穿在身上,让他感觉无比的束缚,只能面无表情地穿行在晚宴中。
他听着周围人对这美好生活的谈论,与外界的疯狂,和底层区域的挣扎,格格不入,仿佛他们身处于另一个世界。这种极致的割裂感,让他对议会的厌恶更深了一层。他们不仅圈养底层人,更用这奢靡的牢笼,圈养了自己的良知。
晚宴逐渐步入高潮,灰鸽满面春风地登上了中央的发言台。
“诸位,静一静!”他声音洪亮,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今晚,我们不仅是为了欢聚,更是要欢迎一位非常重要的新成员,加入了我们议会的大家庭。让我们举杯欢迎,冥鸦先生!”
聚光灯打在沈川身上,他瞬间成为全场焦点。无数道目光投射而来,好奇、审视、嫉妒、算计……不一而足。
“冥鸦先生的能力,大家想必早有耳闻。他对规则独特的理解,尤其是对稳定与秩序的掌控,正是我们议会目前急需的宝贵能力!”灰鸽话语激昂,“经过议会高层慎重讨论,现正式对冥鸦先生做出以下任命:”
“第一,授予冥鸦先生‘特别战斗顾问’头衔!”灰鸽宣布,台下响起礼节性的掌声。沈川心中明了,这只是一个虚职,象征意义大于实际,议会绝不会让他触及真正的战斗核心体系。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灰鸽语气加重,目光灼灼地看向沈川,“任命冥鸦先生为‘异化抵抗与适应性优化’专项项目首席研究员!”
他开始详细阐述了这个项目的“伟大意义”:
“众所周知,知识的诅咒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悬于我们每个人头顶。异化,是我们追求力量与理解必须承担的代价。”灰鸽语气“沉痛”,随即又变得“激昂”,“而冥鸦先生拥有的独特力量,尤其是那块能稳定规则、安抚混乱的源初之石,为我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我们期望冥鸦先生能主导两项关键研究:其一,探索如何利用源初之石的力量,研发出能够普遍提升人体对异化抵抗能力的装置!要求简单,易于推广,最好能让普通民众也能受益,这将极大保障我们鸦巢全体成员的生存安全!”
这些话语冠冕堂皇,沈川立刻洞悉了议会背后的真实目的。这绝非为了民众谋福利,而是为了进一步巩固议会的统治。让那些底层民众更能忍受知识带来的轻微异化,更方便被议会管理和“圈养”,减少民众反抗的可能。
“其二,”灰鸽看向在座的议会高层,一些人虽然气息渊深,但他们眉宇间隐约带着不易察觉躁动。
灰鸽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我们希望冥鸦先生能协助议会中那些为鸦巢付出良多,却因力量使用过度,而深受异化副作用困扰的同僚,比如我们的蚀月议员。”他目光扫过角落阴影中一个沉默的身影。
沈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一位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银白色的瞳孔散发着幽光。他周身气息虽然极度内敛,但沈川仍能敏锐地感知到,一股极其隐狂暴的血腥渴望被强行压抑着。
帮助高层缓解甚至消除异化副作用,这不仅能换取他们的支持,更能直接提升议会顶尖战力的稳定性和持久性,尤其是像蚀月这样的激进派首领。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议会将自身的核心需求包装成崇高的研究目标,用大义和资源捆绑沈川。拒绝,意味着立刻撕破脸,接受,则等于主动将源初之石的力量送入议会觊觎的视野,并很大可能助纣为虐。
沈川压下心头的冷意,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微微躬身,语气平静无波:“感谢议会信任,冥鸦必当尽心尽力。”
他没有表现出激动,也没有显露出抗拒,仿佛只是接受了一份寻常的工作。这番虚与委蛇的姿态,正好符合一个初来乍到,试图融入新环境的“归顺者”形象。
灰鸽对他的“识时务”非常满意,笑容更盛。
晚宴继续,沈川周旋于各色人等之间,言辞谨慎,滴水不漏。
就在这时,一位穿着研究员制服,眼神透露出一种经历过风霜的沉稳男子,端着酒杯“偶然”地走近,与沈川攀谈起来。
他自称“凯恩”,对沈川在第七扇区的“事迹”表示出了恰到好处的好奇与敬佩,言语间不经意地流露出对议会某些现状的“细微”看法,既不激进,又带着点“独立思考”的意味。
沈川保持着礼貌的疏离,但心中记下了这个人。他知道,在这龙潭虎穴,任何一个接近他的人都可能别有目的。
他不知道的是,这位“凯恩”,正是影骸精心安排的第一枚“毒饵”。这次接触看似平淡无奇,却是影骸试探与布局的开始。
影骸本人,也以另一个伪装的身份,远远地观察着沈川与“凯恩”的互动,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猎物已经入笼,狩猎,只需要耐心等待。
沈川穿梭在暗流汹涌的宴会中,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与算计。
专项项目研究员,这看似荣耀的任命,实则是套在他脖子上最沉重的枷锁,也是他必须利用的踏板。
前方的路,布满荆棘,而他,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