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民聚集地内,那点因小苔成功狩猎而燃起的希望之火,在议会大军压境的冰冷现实面前,摇曳欲熄。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弥漫在潮湿的岩洞中。很快,这股恐慌便在骨刃首领召集的核心会议上,化为了激烈的争论。
“打?拿什么打?!”一个脸上带着狰狞疤痕,名叫“黑锤”的战士猛地一拍石桌,低吼道“他们有多少人?多少装备?我们呢?就这几百号人,破铜烂铁!出去硬拼,就是鸡蛋撞石头,死路一条!”
黑锤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那些面带忧色的同伴:“我们的优势是什么?正是这片寸草不生的鬼地方!议会以前不是没来过,哪次不是灰头土脸地回去?只要我们还在这第七扇区深处,像地鼠一样藏好,他们就算把外面翻个底朝天,也未必能找到我们!避其锋芒,保存实力,才是正理!”
“躲?能躲到什么时候?”另一个声音响起,是负责营地防卫的队长“岩枪”,他身材消瘦,眼神锐利,“黑锤,你看清楚了!这次和以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他们可是带着铺路的机器来的!建哨所,稳扎稳打!以前他们只是来搜捕,也就小猫两三只,现在他们是来彻底征服这片该死的土地!等他们把这片区域‘梳理’干净,建立起稳定的据点,我们还能往哪里藏?地底吗?到时候,我们就是瓮中之鳖!”
岩枪站起身,语气激动:“与其被他们像撵老鼠一样逼到绝境,不如趁现在,我们还有地形优势,还有拼死一搏的勇气,主动出击!就算不能赢,也要崩掉他们几颗牙!让议会知道,我们遗民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如果能给他们造成足够大的伤亡,说不定能动摇他们的决心,甚至引发鸦巢内部更那些被欺压者的动乱!”
“那孩子们呢?老人们呢?”一个温和的女声插入,是负责后勤和照顾老弱的“青叶”,她看着岩枪,眼神中带着痛苦与迷茫,“小苔才刚刚看到点希望,营地里还有那么多像她一样的孩子!还有那些为了族群奉献一生,如今连路都走不稳的老人!你们去拼个轰轰烈烈,他们怎么办?跟着一起死吗?”
青叶转向骨刃和石脊,声音带着恳求:“首领,长老!我们当年能从大灾变和议会的围剿中活下来,靠的不是硬拼,是忍耐,是传承!我们不能让希望的火种断送在我们手里。活下去,保护好种子,比一时的血气之勇更重要啊!”
三方各执一词,谁也无法说服谁。黑锤代表的保守派,目的是稳定中求得生路,岩枪代表的激进派,目的是战斗中寻求变数,青叶代表的务实派,目的是在这末世的灾难中谋求希望。
会议陷入了僵局,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还有众人深深的无力感。
骨刃首领眉头紧锁,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的缺口。石脊长老则一直闭目不语,仿佛在倾听岩壁之外的风声,又仿佛在权衡着每一个选择的重量。
沈川站在角落的阴影里,沉默地听着这一切。他理解黑锤的谨慎,那是源于实力悬殊的无奈,他也明白岩枪的决绝,那是被逼入绝境的最后反抗,他更认同青叶的担忧,文明的延续远比个体的牺牲更重要。
但是沈川也非常清楚,议会这次展现出的决心和力量,绝非以往可比。单纯的躲避,或许真的只是延缓死亡的时间。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万绪知析本能地开始分析各种可能性,推演着不同选择可能带来的后果。然而,变量太多,未知也太多,尤其是第七扇区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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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议会推进的锋线,那看似无可阻挡的钢铁洪流,终于因为他们过于庞大的人员调配,加上肆无忌惮的能量扰动,触动了沉睡在这片疯狂之地真正的恐怖。
起初,只是一阵异常的静电噪音,覆盖了所有通讯频段。紧接着,负责环境扫描的仪器屏幕上的数据开始疯狂跳动,然后成片成片的变成乱码,有的仪器甚至出现了黑屏。
“报告!由于未知强干扰!稳定力场发生器负载急剧升高!”
“空间读数紊乱!检测到超高强度灵能波动源不止一个!”
“啊——!那是什么?!”外围一名“鬣狗”成员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指着侧前方一片原本看似平静的扭曲丛林。
只见那片区域的空间出现扭曲,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荡漾起来,紧接着,无数半透明的“魅影”从中蜂拥而出,它们形态不断变化,散发着浓郁绝望与疯狂气息!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同哀嚎的人脸,时而化作扭曲的触须,所过之处,连光线和声音都被吞噬,只留下绝对的死寂。
这已经不属于物理层面的攻击了,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和现实规则的存在!
“开火!自由开火!” 前沿阵地的指挥官声嘶力竭地喊道。
能量光束如暴雨般倾泻而出,却大多穿透了那些魅影,落到了这群怪物的身后,只在它们身上激起一圈圈涟漪。他们的攻击,反而激怒了它们,魅影的速度骤然加快,扑向了最近的活物。
一名“破壁者”队员被数道魅影穿过身体,他厚重的装甲虽然完好无损,但他的动作却猛然僵住,面甲下的眼睛失去焦距,然后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调转枪口对着身边的同伴疯狂扫射!
“精神侵蚀!是‘噬魂幽影’!所有单位,启动最高级别精神防护!” 铁腕指挥官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明显加快,他所在的指挥车周围亮起了更加浓郁的灵能护盾光芒。
然而,这群怪物的到来,仅仅是个开始。
大地开始剧烈震颤,众人脚下的地面如同活物般蠕动,裂开的大地伸出了无数只破碎骸骨组成的巨手,上面沾满了污秽的泥土,它们抓向了笨重的“践踏者”机甲和运载车辆。
同时,天空中,凝聚起墨绿色的云团,散发着强烈腐蚀性气息,暴雨倾泻而下,是带着强烈污染的酸雨,降下的酸雨轻易地融化了金属,连能量护盾都在其侵蚀下颤抖,发出刺耳的悲鸣。
议会严谨的阵型瞬间被打乱,当钢铁的洪流撞上了源自规则层面的铁板,杀戮便开始了。队伍最前面人员的惨叫声、运输车内核被撕裂的爆炸声、金属扭曲变形的嘎吱声,还有那令人理智崩溃的疯狂低语,交织成一曲来自地狱的交响乐。
铁腕面沉似水,快速下达着指令,调动着后备力量和特殊装备试图稳住阵脚。但他心中清楚,他们引以为傲的科技力量,在这片土地本身孕育出的恐怖面前,是如此的笨拙无力。
推进被按下了暂停键,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场为了生存而进行的惨烈苦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