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传来断断续续的干呕声。
沈川蜷缩在那里,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
几天过去了,过度使用“亵渎之视”带来了剧烈反噬,虽然被那滴珍贵的宁神油从崩溃边缘拉了回来,但远未痊愈。
持续的头痛从未真正消失,最可怕的是耳边那疯狂的低语。
它们不再模糊,而是变成了一种近乎实质的背景噪音,仿佛有无数不可见的存在紧贴着他的耳廓,用扭曲的语言永无休止地嘶吼。
他必须耗费巨大的意志力才能勉强忽略它们,集中精神于现实世界,这让他时刻处于一种精神撕裂的疲惫状态。
他藏好了那柄毒矛和金属碎片,不敢再轻易动用能力,只是麻木地咀嚼着灰麦饼,小口啜饮着令人不安的凝水,试图积攒一点点可怜的体力。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节奏依旧是不紧不慢,却让沈川的心脏猛地一缩。
是霍克。
他推门进来,依旧是那副裹在阴影里的模样。但他的目光几乎瞬间就锁定在沈川异常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手指上。
那目光锐利得像鹰隼,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看来我们的小菜鸟,上次的‘收获’不小啊?”霍克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话里的意味却让沈川心底发寒。
他指的是地下废墟的惊险?
还是他察觉到了什么?
沈川低下头,含糊地应了一声,不敢与他对视,生怕被那双眼睛看穿心底的秘密。
霍克走近几步,兜帽下的阴影几乎笼罩住沈川。他似乎在仔细嗅着什么,然后发出极轻的啧啧声。
“灵感的火花烧得太旺,可是会灼伤自己的,小子。”他语带深意地说道,“宁神油的滋味不错吧?可惜,看来一滴还不够浇灭你这把火。”
沈川心中巨震,他果然知道!
至少猜到自己是精神透支了!
霍克没有继续追问,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话锋一转,直接切入了正题:“休息得差不多了?有个新活儿,报酬丰厚。”
沈川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抗拒。他现在的状态极差,别说执行任务,连集中精神都困难。
霍克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两个手指节大小玻璃瓶。
宁神油!
两瓶!
那个可以暂时驱散疯狂的琥珀色液体,在此刻的沈川眼中,散发着无比诱人的光芒。
“任务目标有点特别,在一个‘杂音’更强烈的地方。”霍克轻轻晃动着小瓶,油液在昏暗光线下折射出迷人的光晕,“你的‘高灵感’这次不是负担,反而是钥匙。我需要你帮我‘听’清楚一些东西,找到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
他看着沈川挣扎的表情,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冰冷:“做完这次,这两瓶都是你的。够你安稳一段时间了。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霍克摊了摊手,语气变得轻描淡写,却更令人窒息:“靠着你自己的意志力硬扛吧,看看是你先习惯这些‘小声音’,还是它们先把你彻底变成街头那种胡言乱语的疯子之一。或者试试看能不能自己搞到一瓶宁神油?”
沈川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知道霍克在利用他的弱点,但他没有选择。
耳边的低语仿佛因那两瓶宁神油的出现,而变得更加尖锐刺耳,疯狂地催促着他。
持续的精神撕裂感也在提醒他,没有宁神油,他可能真的撑不了多久。
“……什么任务?”沈川的声音干涩无比,带着一丝不自然的颤抖。
霍克嘴角勾起一抹预料之中的弧度:“一个废弃的旧神智学研究所外围。据说那里还残留着一些关于‘声音隔离’的失败实验记录。我需要你带我穿过它外围的‘回响走廊’,找到入口。你的任务就是‘听’,听出哪里‘声音’最杂乱,哪里又相对‘平静’。”
旧神智学研究所?
回响走廊?
光是名字就让沈川不寒而栗,让他现在这种状态去那种地方“听”东西,无异于将一根燃烧的蜡烛扔进风暴里。
但他看着那两瓶宁神油,眼中的挣扎,最终化为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我需要一点时间准备。”沈川低声道。
“十分钟,门口等你。”霍克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沈川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身体的颤抖和脑中的嘶鸣。
他走到墙角,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柄简易毒矛,用破布缠绕了好几层,藏在袍子下面贴身绑好。
他不知道这柄毒矛对那种地方的“东西”有没有用,但至少能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然后,他集中起全部的意志力,在心中筑起一道摇摇欲坠的堤坝,试图将那些疯狂的低语暂时阻挡在外。
十分钟后,沈川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多了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狠厉,他出现在门口。
霍克打量了他一眼,似乎还算满意这种状态,扔给他一小块黑褐色肉干:“撑住了,别还没到地方就先疯了。”
两人再次踏入鸦巢如同迷宫般的街道。
这一次,霍克带路的方向更加偏僻,周围的建筑也愈发破败,行人几乎绝迹,连空气都似乎变得更加粘稠,耳边的低语仿佛与环境中某种无形的“杂音”产生了共鸣,让沈川更加难受。
终于,他们在一栋建筑前停下,这栋巨大的建筑被黑色的藤蔓状真菌完全包裹。大门早已腐朽坍塌,露出一个如同怪兽巨口般的漆黑入口。
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败气味,从里面弥漫出来。
仅仅是站在入口前,沈川就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耳边的低语瞬间提高了数个分贝,变得无比狂躁,仿佛无数只手在撕扯他的耳膜。
“就是这里了。”霍克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凝重,“跟紧我。你的任务开始了,菜鸟。用你的‘耳朵’,给我们找一条能走的路。”
他递给沈川一个发出微弱光芒的提灯,自己则握紧了腰间那奇特的武器。
沈川望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入口,感觉自己仿佛正站在深渊的边缘。他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利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醒,然后握紧提灯,迈出了脚步。
沈川第一步踏入,疯狂的低语便如潮水般涌来,试图将他彻底淹没。
他必须在这极端的痛苦中,找到那条唯一通往“平静”的路。
这不仅是为了任务,还是为了宁神油,更是为了……
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