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秘人的营地内一片寂静,只有岩壁滴水偶尔响起的嗒嗒声,还有巡逻的士兵机械义肢运转时产生的细微嗡鸣,从远处传来。
夜幕降临,沈川像一团无声的幽影,寂灭之锚开启,完美的收敛了自身的气息。然后通过万绪知析的精准探测,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所有明哨暗岗,来到了营地中心,那顶最大的帐篷外。
他凝神感知,帐篷内只有一道略显疲惫的呼吸声。没有犹豫,掀开帘幕一角,闪身而入,没有惊动周围的守卫人员。
帐篷内陈设极为简单,一张铺着粗糙兽皮的行军床,一张摆满了各种零件和工具的工作台。铁腕格伦此刻正背对着门口,用工具调试着他的机械义臂,机械眼闪烁着微光,应该是在计算着某种参数。
对于沈川的闯入,他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只是调试手臂的动作微微一顿。
“你比我预计的时间,晚来了两天,冥鸦。”格伦的声音中独特的金属摩擦质感出来,语气平静无波,仿佛早就料到他的到来。
沈川散去周身隐匿的力量,站在帐篷中央,看着格伦宽阔的背影,上面能看出难掩的疲惫,心中不免五味杂陈。
他直接开门见山,问出了压抑在心中许久的疑问:“格伦主管,其他人呢?缄眸婆婆、纷码诺曼、幽影,他们在哪儿?守秘人,为何只剩下了这些人?”
格伦缓缓放下工具,转过身来。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又平添了几道深刻的伤疤,唯一完好的那只眼睛看向沈川,里面没有了昔日的锐利逼人,只剩下了沧桑,里面沉淀了太多的伤痛。
“坐下聊吧。”他指了指工作台旁一个倒扣的木箱。
沈川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紧紧盯着他。
格伦见他不动,也没有强求,自顾自地走到行军床前,拿起一个水壶灌了一口水。他缓缓开口,独特的金属摩擦声再次响起:
“伊薇特的背叛,是插在我们心脏上的致命一刀。随后博士跟你一同逃跑时自爆,是为了斩断伊薇特背叛带来的连锁反应,但我们必竟彻底暴露了行踪,失去了最后的庇护所。”
“除了伊薇特我们内部还有其他的叛徒,议会虽然搜寻找到你的行踪,但是我们在逃亡路上,一直被议会紧紧跟随,他们发动了前所未有的追杀。我们被迫分散突围,那是一条用鲜血铺成的路。”
他的独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缄眸婆婆为了给小队争取撤退时间,强行窥视未来,试图找到一条生路。她成功了,指出了三条可能的安全方向,但她的眼睛彻底失去了光芒,大脑被过载的信息烧毁,我们甚至都没能带走她的遗体。”
“纷码诺曼,负责断后,引爆了我们最后一个秘密据点的核心数据库,与三支议会‘破壁者’小队同归于尽,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没找到。”
“幽影”格伦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他潜入议会,试图制造混乱,为我们创造逃跑的机会。他成功了,鸦巢三个区域发生大爆炸。但他再也没有回来。我们后来只收到一段残缺的讯息,只有两个字——‘清除’。”
“太多的人为了我们的信仰而牺牲,这一路的战斗,让我一度陷入自我怀疑……”
帐篷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沈川通过格伦的话能感觉到这一路逃亡的艰辛,剩余的四位执钥人,竟已陨落其三!他仿佛能看到那绝望的逃亡路上,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在议会的围剿下,如风中残烛,一点点的熄灭。
“我带着剩下的人,像老鼠一样在第七扇区边缘挣扎。”格伦继续说道,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早已干涸的的泪水,“人员不断减员,伤员得不到有效治疗,有的人出现了严重的异化,我们不得不亲手结束他们的痛苦。能跟着我走到这里的,都是经历了无数次生死筛选后,留下的最后火种。”
他抬起机械义臂,握了握拳,发出细微的液压声:“出逃后,我们的内部也不再是铁板一块。有的人信仰动摇,想要投降议会,他们跟之前伊薇特留下的暗探,想要彻底毁灭掉守秘人……我花了很长时间,用了些不那么光彩的手段,才彻底肃清内部的叛乱。”
他看向沈川,独眼中出现了一丝微弱的波动:“直到前一段时间,我们牺牲了几个埋在鸦巢的暗线,才换回一个确切的消息——你,冥鸦,不仅活着,还得到了源初之石,并且与‘遗民’汇合在了一起。”
“所以你在我遭遇危险的时候,选择出手相助?”沈川问。
“一部分的原因是。”格伦没有否认,“我相信博士的判断,既然他在临死前选择相信你,将源初之石托付于你,那就证明你是向着正义的一方。”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决绝,“另一方面,议会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能看到他们遭受重大的损失,我很乐意去帮点‘小忙’。而且,现在的守秘人,需要盟友,哪怕这个盟友的前景并不理想。”
真相沉重得让人窒息,曾经那个充满理想的守秘人,如今只剩下格伦带领的这百余名伤痕累累的战士,在绝望的边缘艰难求存。
沈川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仿佛被抽走了部分灵魂,只剩下了钢铁般的意志在苦苦支撑着。他心中原有的戒备和隔阂,在了解到守秘人逃亡中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后,消散了大半。
他们现在都有着共同的敌人,都背负着逝者的期望。
“格伦主管,”沈川再次开口,声音中带着郑重,“过去发生的事情,我们无法挽回,但是未来的路,或许我们可以共同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