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秘人提供的路径,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在疯狂中艰难开辟出一条充满不确定性的裂隙。它避开了已知的几个巨大威胁活动区,但也因此更加曲折,充满了不可预测的微观畸变。
沈川如同真正的幽灵,在光怪陆离的第七扇区边缘潜行。他依旧维持着“虚空低语”的状态,但消耗比之前大幅降低,精神的负担也减轻了许多。对自身能量流动的精细控制,让他能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于外界环境。
真知之瞳扫过四周,这里的空间结构比之前遭遇的“认知回廊”还要更加混乱。天空不再是统一的混沌色块,而是破碎成无数片,每一片都映照着不同维度的恐怖景象,如同打碎的镜子胡乱拼凑在一起。脚下的大地时而坚硬如铁,时而柔软如内脏,甚至会突然开裂,露出下方由纯粹负面情绪构成的暗红色河流。
空气中弥漫的已不仅仅是污染,而是某种“概念”的碎片。仅仅是呼吸,就能“尝”到“绝望”的苦涩、“疯狂”的灼热、“遗忘”的冰冷。
沈川小心翼翼地在这些无形的陷阱间穿梭。他不再需要伊薇特的指引,真知之瞳提供的超强感知和经过锤炼后愈发敏锐的直觉,就是他最好的向导。
他遇到了一片“声音的坟场”。那里矗立着无数由“凝固”声波构成的黑色晶体,每一块晶体都在永无休止地重复着,也许是某个生命临终前的最后一声哀嚎,也许是一段亵渎的秘仪咒文,也许是一段足以让人逻辑崩坏的知识片段。仅仅是靠近,就感觉自己的思维要被这些声音强行同化。
若是之前,沈川只能远远避开。但此刻,他心念微动,调动起一丝“虚空低语”的力量,并非用于防御,而是如同在自身周围构建了一个极其微型的“静默力场”。这个力场无法完全阻挡声音,却能将那些最具破坏性的“信息高频”过滤、削弱,使其变成相对无害的背景噪音。他如同游鱼般悄无声息地穿过了这片危险的区域,只是太阳穴传来轻微的刺痛,代价可控。
他又遇到了一群游荡的“概念掠食者”。它们没有固定形态,像是一团团不断变化的、半透明的阴影,专门捕食闯入者的“记忆”、“情感”、“时间感”。它们发现沈川后,立刻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
沈川没有选择硬碰硬。他目光锁定冲在最前方的那团阴影,右手食指伸出,“湮灭之触”的幽光一闪而逝。
这一次,能量的释放被控制得极其精妙,并非试图湮灭整个阴影(那会消耗巨大且可能引来更可怕的存在),而是精准地“点”在了其内部某个代表“掠食”概念的核心节点上。
“噗!”
那团阴影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般,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声,瞬间溃散消失,连一丝涟漪都未曾留下。后面的阴影们似乎愣了一下,它们简单的意识无法理解同伴的消失,本能地感到了恐惧,竟缓缓后退,最终四散离去。
沈川松了口气,心中对枢机博士的指点更加感激。这种精微的控制,不仅节省力量,更重要的是避免了大规模能量爆发可能引起的连锁反应。
随着不断深入,路径开始指向一片更加诡异的区域——那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原野,由无数缓慢蠕动的“脑组织”构成。这些脑组织相互连接,沟壑中流淌着粘稠的脑脊液,还不时的闪烁着电火花。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古怪气味。这里是“万脑之原”,第七扇区中一个以纯粹精神力量和意识碎片为主导的恐怖地带。
根据伊薇特的情报,“稳定锚”的波动信号,就是从这片原野的深处传来的。
沈川更加谨慎,将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如同滑入水中的墨滴,悄无声息地在那些巨大的脑回沟壑间移动。真知之瞳全力扫描,避开那些散发着强烈意识波动的区域,那里很可能沉睡着某个古老而可怕的集体意识碎片。
然而,就在他即将接近信号源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猛地攥住了他!
不是来自某个具体的敌人,而是来自整个环境!
他周围那些原本缓慢蠕动的苍白脑组织,突然同时停滞了一瞬,然后,无数道充满恶意的“视线”从四面八方聚焦而来,牢牢锁定了他!
他被发现了!不是被某个个体,而是被这片“万脑之原”本身!
紧接着,前方不远处的脑组织地面猛地隆起!一个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怪物从地下钻了出来!
它大致呈人形,但完全由无数个不断开合、尖叫、哭泣、呢喃的嘴巴构成!这些嘴巴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有的属于人类,有的属于未知生物,甚至有的像是某种机械造物!它的“头部”是一个不断旋转的旋涡,旋涡中心是一张不断吟诵着亵渎真言的巨口!它的手臂是两条由密密麻麻的小嘴构成的触手,尾巴则是一条喷溅着腐蚀性唾液的舌状物!
【检测到高浓度信息掠夺性生命体:‘窃音之兽’…特性:吞噬声音、记忆、知识、意识…攻击方式:概念窃取、精神同化、音波粉碎…弱点:其核心意识集中于头部旋涡…极度危险!】
真知之瞳传来尖锐的警报!
“窃音之兽”发出亿万张嘴同时咆哮的恐怖音爆,声音震耳欲聋,足以震碎灵魂,整个“万脑之原”都在这音爆中剧烈震颤!它那由嘴巴构成的触手如同两条鞭子,带着吞噬一切信息的概念力量,狠狠抽向沈川!
避无可避!
沈川眼神一凛,将这两天锤炼的成果发挥到极致!
“虚空低语”全力运转,在身前瞬间构筑起一层不断流转的“静默屏障”,并非硬抗,而是试图偏转和分解那恐怖的音波攻击!
同时,他左手虚握,一丝“湮灭之触”的能量在掌心凝聚,但并未发射,而是不断压缩,仿佛在锻造一柄极度锋利的能量手术刀!
音波洪流撞上静默屏障,发出刺耳的尖鸣!屏障剧烈波动,几乎瞬间就要崩溃,沈川感到大脑如同被重锤击中,耳鼻渗出鲜血!但他死死撑住了!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他动了!身体如同鬼魅般侧滑,险之又险地避开抽来的嘴巴触手,同时左手那柄无形的“湮灭手术刀”闪电般刺出,目标并非怪物的庞大身躯,而是它头部那旋转漩涡中,吟诵亵渎真言的巨口内部——那个最可能的信息处理与意识核心!
这一击,汇聚了他对能量控制的全部理解,快!准!狠!
“嗤——!”
一声轻微却深入灵魂的撕裂声响起!
“窃音之兽”头部旋涡的旋转猛地一滞,那吟诵真言的巨口发出了半声扭曲变调的尖叫,随即整个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起来,构成它身体的无数张嘴巴同时发出混乱不堪的哀嚎!
有效!
但沈川知道,这远远不足以杀死它!他毫不犹豫,立刻抽身后退,向着信号源的方向全力冲刺!
身后,“窃音之兽”发出了更加狂暴的怒吼,声音中充满无尽的怨毒,整个“万脑之原”都似乎活了过来,无数沉睡的意识碎片被惊醒,散发出冰冷的恶意!
真正的逃亡,才刚刚开始!而“稳定锚”,就在前方那片更加危险的巨大隆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