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那袋沉甸甸的骨币,沈川凭借着记忆摸回了那间狭窄小“窝”。
他用找到的破布条仔细擦拭了身上可能沾到的暗绿色粘液,又用少量珍贵的凝水冲洗了手和脸,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那股属于地下废墟的陈腐腥气似乎仍萦绕在鼻端。
他瘫倒在坚硬的“床”上,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然而,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前一刻,他怀里的某样东西硌了他一下。
不是那袋骨币。
他猛地睁开眼,摸索着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那块在地下走廊瓦砾中惊鸿一瞥的金属仪器残骸。
当时虽然因【高密度信息残留】的警告而迅速避开,但在离开那个废墟时,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弯腰将其捡起,并迅速塞进了怀里。
另一样,则是他从那“锈蚀潜伏者”尸体上,割下来的一小截尖端毒刺。这东西危险,但也可能会有用。
当时霍克视线被小铁盒吸引,所以没有发现。
他私藏了“战利品”,这违背了霍克潜在的规则,但他无法抗拒这种可能带来一线生机的诱惑。
他将两样东西小心地藏在干草铺下,强忍着立刻研究的冲动。现在不行,精神已经透支,再强行使用“亵渎之视”无异于自杀。
他必须好好休息一下。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光怪陆离的噩梦纠缠不休:
他梦见那根毒刺活了过来,追逐着他;梦见那块金属残骸上的线条蠕动起来,组成一只冰冷的眼睛注视着他;梦见霍克发现了他私藏的东西,冷笑着将他推向了巡礼者……
当他再次醒来时,窗外透入的光线依旧浑浊,分不清是清晨还是黄昏。头痛有所缓解,但精神的疲惫感依旧明显。
他迫不及待地拿出那两样东西,放在面前。
首先是最危险的,那块金属残骸。他不敢直接“理解”上面的线条,而是采用昨晚摸索出的方法,将精神力高度集中于其物理属性:
金属的冰冷触感、断口的参差形状、大致的重量和密度。
【观察:合金碎片…】
【组成:铁(主要成份)、铬、镍…及少量未知元素(无法解析)…】
【锻造工艺:精密,非本世界常见技术…】
【磨损度:极高…】
【断口年代:久远…】
信息比之前清晰,带来的负担也轻了不少。最重要的是,没有触发那危险的【高密度信息残留】警告。看来只要不主动去“解读”那些线条蕴含的意义,仅仅观察其物理状态,风险是可控的。
这让他信心大增。
接着,他拿起那截小指长短的毒刺。他更加小心,精神力只专注于其外形、质地、以及残留毒液的物理特性。
【观察:生物质毒刺…】
【材质:几丁质与未知蛋白质复合体…】
【结构:中空,用于输送毒液…】
【硬度:高,脆性强…】
【尖端:残留毒液,约0.1毫升…】
【深度观察(毒液):透明粘稠液体…】
【挥发性:低…】
【腐蚀性:对有机体较弱,对部分金属材质较强…】
【神经毒性:中高,主要作用于周围神经系统,引发剧烈疼痛、肌肉痉挛、局部坏死…】
成了!
沈川心中一阵激动,这毒液的特性和效果被解析出来了!虽然信息依旧碎片化,但关键点都很清晰。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中成型,他需要一件防身的武器,一件能在这个危险世界带来一丝安全感的东西。
那根制作粗糙的木刺救了他一次,但远远不够。
他找出那天进行工作分拣时,偷偷留下的一截质地坚硬的金属短棒,这原本可能是某个机械上拆除的零件,又从床铺下扯出几根韧性较强的干草茎。
他的计划是:将这截毒刺捆绑在金属短棒的尖端,制作成一柄简易的毒矛。不需要复杂的工艺,只要固定牢固,能在关键时刻刺中目标,注入毒液即可。
然而,如何捆绑既牢固又不伤到自己?毒刺如何避免在捆绑时破裂?这些细节都需要极高的精度。
他下意识地再次凝聚精神,这次的目标是手中的金属短棒和干草茎,试图“观察”最佳的捆绑方式。
【观察:金属短棒…】
【重心分布:偏前…】
【最佳握持点:后端三分之一处…】
【尖端角度:17度,可进行轻微打磨,增强穿透性…】
【观察:干草茎…】
【纤维强度:中等…】
【韧性:良好…】
【最佳打结方式:渔人结…概念冲突,信息模糊…】
为了更“清晰”地看到捆绑的细节和可能的结构缺陷,他逐渐加大了精神力的输出,目光死死盯住双手的动作和材料的接触点,试图预判每一次缠绕的效果和风险。
【模拟:缠绕第一圈…】
【压力值:0.3单位…】
【毒刺结构应力:轻微…】
【风险:低…】
【模拟:缠绕第二圈…】
【压力值:0.5单位…】
【毒刺脆弱点:距尖端1.2毫米处,应力集中…】
【风险:中…】
【建议调整角度…】
信息流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和细节涌入脑海,仿佛在他眼前构建了一个三维模型,指导着他的每一步操作。
他全神贯注,完全沉浸在这种高效的“辅助”之下,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
他小心翼翼地按照脑中的“提示”调整着角度、力度,将毒刺一点点牢固地绑缚在金属尖端,甚至下意识地按照“观察”到的信息,用另一块金属碎片打磨了一下短棒……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个结被打好,一柄闪着幽冷寒光的毒矛出现在他手中。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烈头痛猛地袭来,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刺入他的太阳穴,并用力地搅动!
“啊!”沈川闷哼一声,眼前猛地一黑,手中的毒矛掉落在地。
与此同时,耳边的低语声瞬间放大,变得异常清晰!
不再是模糊的风声或杂音,而是无数个扭曲、疯狂、充满恶意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直接在他脑颅内嘶吼、尖叫、呢喃!
它们用无法理解的语言,诉说着亵渎的知识,展现着恐怖的幻景——
他仿佛看到墙壁在融化,变成蠕动的血肉;窗外浑浊的光线伸出无数透明的触须;自己的双手正在扭曲变异,长出鳞片和吸盘……
强烈的眩晕让他感觉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他再也忍不住,猛地扑到墙角,剧烈地呕吐起来,几乎将胃酸全都吐了出来。
冷汗如同瀑布般涌出,瞬间浸透了他的衣物。
他浑身冰冷,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蜷缩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努力对抗着那几乎要将他精神撕裂的恐怖幻象。
他挣扎着摸向那个装着宁神油的小瓶子,手指颤抖着,猛的打开瓶塞,将那滴宁神油倒入口中。
过了足足十几分钟,那剧烈的症状才缓缓减弱,但依旧有一段段的疯狂低语,在耳边萦绕不散。
他虚弱地靠在墙上,脸色惨白如纸,看着地上那柄刚刚完成的毒矛,眼中充满了后怕和惊悸。
他明白了。
这就是过度使用“亵渎之视”的代价。长时间高强度的“观察”和“模拟”,对精神力的消耗和侵蚀远超乎他的想象。
它不仅消耗精力,更是会透支他的理智,撬开他与那个疯狂世界之间,那扇本就脆弱的“门”。
能力的火焰确实可以窃取光明,但稍有不慎,首先焚烧的,必是自己。
他挣扎着爬过去,将那柄用巨大代价换来的毒矛和剩下的那块金属残骸小心翼翼地藏好。
然后,他瘫倒在冰冷的地上,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窗外那永恒浑浊的光线,此刻在他眼中,仿佛也染上了一层疯狂的血色。
窃火者,终将被火焰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