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反抗。在经历了“静滞海”的崩溃和那只虚无之眼的凝视后,面对基金会的枪口,一种深沉的疲惫和麻木压倒了一切。反抗显得毫无意义。
两名士兵粗暴地将我架起,给我戴上了沉重的金属手铐和脚镣,还有一种项圈似的装置,刚一戴上,我右手的烙印就传来一阵被压制般的沉闷感,仿佛被罩上了一层厚厚的绒布,与那个寒冷维度的联系变得极其微弱。
他们迅速而高效地搜查了我,拿走了所有守钥人给的装备残骸,包括那枚裂开的护符和滑翔翼碎片。那个脸上有疤的指挥官——他的名牌上写着“沃尔夫”——亲自检查了我的右手,看着那个黯淡的烙印,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炽热。
“完美……比所有实验记录都要完美……”他喃喃自语,然后一挥手,“带走!最高优先级!直接送往‘锁孔’!”
我被推搡着押上一架重型旋翼机。机舱内,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立刻围了上来,各种冰冷的仪器贴在我的皮肤上,扫描着,记录着。他们低声交谈着晦涩的术语:“维度共振频率稳定”、“能量残留低于预期”、“生物接口活性受抑”……
我闭上眼睛,不去看他们。大脑依旧一片混乱。“静滞海”的毁灭、那只眼睛、守钥人的沉默、沃尔夫口中的“锁钥齐备”和“锁孔”……
旋翼机轰鸣着起飞,穿过“静滞海”破裂的穹顶,将那片狼藉的废墟抛在下方。外面依旧是风雪交加的黑夜,但很快,飞机开始下降。
透过舷窗,我看到下方是一个隐藏在数座雪峰之间的、极其隐蔽的峡谷。峡谷底部,没有任何明显的建筑,只有一片看似自然的冰原。
但旋翼机却直接朝着冰原中心降落。就在起落架即将接触冰面的瞬间,一大片冰层突然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一个巨大的、灯火通明的垂直起降井!
飞机沉入井中,顶部的冰层再次合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井壁是光滑的合金,闪烁着冰冷的指示灯。我们下降了足有上百米,才在一个宽敞的机库内停稳。
机库大门打开,眼前是一条宽阔的、充满未来科技感的通道。这里与“静滞海”的风格不同,更加冷硬、肃杀,充满了军事化管理的秩序感。穿着统一制服的人员行色匆匆,各种自动防御武器和扫描设备遍布角落。
“欢迎来到‘锁孔’基地,锚点。”沃尔夫走到我面前,脸上带着那种掌控一切的冷笑,“这里是基金会最核心、最机密的研究前哨。专门为你这样的……特殊资产而设立。”
我被押解着穿过一道道需要虹膜、声纹和基因三重验证的厚重闸门。每一道门后,环境的风格都在微妙地变化。有时是纯粹的实验室区域,穿着密封服的研究员在操作着令人眼花缭乱的设备;有时又像是古老的宗教场所,墙上刻满了从未见过的、令人不安的浮雕和符文;甚至有一段通道,两侧是完全透明的强化玻璃,后面是……休眠中的、各种形态诡异的生物或非生物实体,浸泡在绿色的营养液中。
这个地方,仿佛是将最前沿的科技和最古老的秘仪强行糅合在了一起,只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
最终,我们抵达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大厅的中央,没有任何仪器,只有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垂直井道。井口边缘镶嵌着复杂的金属圈,上面刻满了与墙上浮雕同源的符文,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有节奏的光芒。
井口上方,悬浮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块巨大的、不规则形状的黑色晶体。它缓缓旋转着,表面光滑如镜,却又仿佛能将人的视线吸入其内部的无限深处。它散发出的气息,让我右手的烙印即使被压制,也传来一阵剧烈的、带着渴望与恐惧的悸动!
这东西……和我的烙印同源!但更加古老,更加完整,更加……强大?
沃尔夫看着那块黑色晶体,眼神如同朝圣。
“认识一下,‘锁芯’。”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狂热的虔诚,“我们从世界各处的古老遗迹和维度碎片中收集、拼凑了数十年,才最终完成的杰作。它是钥匙,也是门本身的一块碎片。”
他转向我,目光灼灼:“但它不完整,它缺乏最关键的……‘转动’的力量。它需要一把与之匹配的、活性的‘钥匙’。”
我瞬间明白了。
我就是那把“钥匙”。
基金会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引导或控制雪线上升。他们是想要……主动打开一扇门!一扇通往那个寒冷维度深处的、更加直接、更加稳定的门!而“锁芯”和我这个“锚点”,就是关键!
“你们疯了……”我嘶声道,“你们根本不知道那后面是什么!你们看到‘静滞海’的下场了吗?!”
“静滞海?那些藏头露尾、固步自封的观察者?”沃尔夫嗤笑道,“他们根本不懂!他们只想维持那可悲的‘平衡’,像修补破船一样缝缝补补!但我们不同!我们要的是拥抱未来!是主动踏入新纪元!是获取门后那无穷的力量和知识!”
他指着那口深井:“这下面,连接着地球上前所未有的、最强大的一个‘现实薄弱点’。只要‘锁芯’和‘钥匙’就位,我们就能稳定地打开通道,而不是像那些拙劣的信标一样只能吸引些边角料!”
“你们会被毁灭的!所有人!”我挣扎着,但士兵死死地按住我。
“风险与机遇并存。”沃尔夫冷冷道,“为了人类的进化,必要的牺牲是可以接受的。而你,锚点,你将有幸成为新纪元的奠基者。”
他不再废话,一挥手:“带他去准备室!进行最终调谐!我们要在下次能量潮汐峰值时,启动‘锁孔’!”
我被粗暴地拖离大厅,押进旁边一个布满各种诡异仪器的房间。他们将我固定在一个金属椅上,更多的探头和线路连接到我身上,尤其是右手的烙印。
一种冰冷的、带有强烈侵蚀性的能量开始注入我的身体,强行调整着我的生命频率,试图让我与外面那个“锁芯”达到完美的共鸣。
痛苦如同潮水般袭来,但我咬紧牙关,死死坚持着。
我不能让他们得逞。绝对不能。
但被禁锢于此,力量被压制,我该怎么办?
就在意识逐渐因痛苦而模糊时,我左手的手指,似乎触碰到了金属椅缝隙里,一个极其微小、冰冷、坚硬的物体。
是之前那枚“熵减炸弹”的……一小块碎片?它竟然没有被完全搜走?或许是之前碰撞中碎裂残留的一丁点?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无尽的黑暗中重新点燃。
我必须活下去。
必须找到机会。
必须阻止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