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的夜被突如其来的秋雨浸透,冰冷的雨丝斜织成幕,敲打在青石板路上,溅起细碎的水花,也模糊了世间万物的轮廓。这雨,对于逃亡者而言,既是掩护,也是折磨。
老三、扎西和林晓踉跄地冲入一条无人的窄巷,背靠着湿滑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雨水混合着汗水、血水,从他们身上不断淌下。老三的脸色在巷口微弱灯光的映照下,白得吓人,刚才强行拔针和动用精神力的反噬开始显现,他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了扎西身上。扎西的左臂伤口在雨中泡得发白,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但他依旧如同磐石般支撑着老三。林晓则紧紧抱着怀中的手稿油布包,冷得浑身发抖,惊魂未定。
“必须……必须除掉身上的追踪信标……”老三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压抑的痛苦,“不然……我们跑到哪里……都会被找到……”
“怎么除?”扎西咬着牙,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那玩意儿看不见摸不着!”
林晓强迫自己冷静,回忆着那页手稿上的内容,在脑海中快速搜索。“手稿上……提到过一些净化类的古老符文和仪式,但需要特定的材料和时间……现在根本做不到!”她的声音带着绝望。
虚无的囚笼中,星锚的意识在无尽的撕扯与冰冷的折磨中,捕捉到了一丝更加隐蔽、更加令人不安的“注视”。这注视并非来自熟悉的基金会那种程序化的冰冷,也非“虚无”纯粹的吞噬欲望,而是带着一种……贪婪的、仿佛在鉴赏稀有古董般的玩味与算计。这股新出现的恶意,让他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加警惕。他无法给出明确指示,只能将一股强烈的、关于“水”的意象——并非之前地脉之水的生机,而是带着“流动性”、“掩盖”与“危险源头”双重意味的警示,再次传递给老三。
雨水……老三昏沉的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是了,水!陈老大夫用的是喷洒的方式,信标很可能是一种需要介质维持的化学或能量标记!雨水或许能冲刷、稀释它!
“雨水……用雨水冲洗!尤其是……我和扎西的身上!”老三急促地说道。
三人也顾不得其他,立刻互相搀扶着,冲到巷子中央,任由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地浇下,用力搓洗着脸庞、手臂和衣物被重点“照顾”过的区域。冰冷的雨水带来刺骨的寒意,却也带来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基金会使用的这种最新型信标,具有极强的附着性和缓释特性,短时间的雨水冲刷,只能暂时减弱其信号强度,却无法根除。
就在他们于雨中艰难“净化”自身时,扎西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远处传来的、不同于普通雨声和城市噪音的异响——那是多辆汽车引擎低沉而克制的轰鸣,以及轮胎碾过积水路面的特殊声音,正在从几个方向朝这片区域合拢!
“他们追来了!信标没完全失效!”扎西低吼,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能再沿着大路或者开阔地跑了!”
他的目光落在巷子尽头,那里是更加错综复杂、如同毛细血管般的老城区深处,那里没有车能开进去,只有迷宫般的小巷、危楼和纵横交错的水道。
“往里面钻!”扎西当机立断,搀扶着老三,带着林晓,一头扎进了那片被雨幕笼罩的、黑暗而密集的建筑群阴影之中。
他们刚刚离开不到两分钟,三辆黑色的厢式货车便悄无声息地滑行而至,停在了巷口。车门打开,更多全副武装的“清道夫”队员鱼贯而下,他们手中的仪器屏幕上,代表信标的信号虽然微弱且不稳定,但依旧顽强地指向老三他们消失的方向。
“目标进入老城深处,信号受到干扰,但大致方向可以锁定。请求指示。”带队的小队长冷静汇报。
通讯器那头,“博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和冰冷的怒意:“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页手稿和林晓,必须到手!必要时,可以动用‘清场’权限,但不能留下明显痕迹。”
“明白。”
追捕再次展开,但环境的变化让猎手与猎物的角色变得更加微妙。
老三三人在迷宫般的小巷中亡命奔逃。雨水让青石板路变得湿滑异常,林晓几次险些摔倒。扎西不仅要搀扶老三,还要分神警戒,左臂的伤势让他的动作越来越滞涩。老三则凭借残存的感知,勉强指引着方向,避开能量反应强烈的区域,但精神上的疲惫和身体的虚弱,如同沉重的枷锁,拖慢着他们的脚步。
在一次穿越两条小巷之间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缝隙时,走在最后的林晓,眼角余光似乎瞥见旁边一栋废弃阁楼的窗户后,有一个模糊的黑影一闪而过!那黑影的动作极其诡异,不像人类,更像是一种……流动的阴影?
她心中一惊,猛地回头,却只看到黑洞洞的窗口和如注的雨水。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异常,扎西低声问道。
“没……没什么,可能眼花了。”林晓压下心中的不安,不敢耽搁,快速跟了上去。
然而,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如同阴冷的蛛丝,缠绕上了她的心头。那不是基金会那种冰冷的锁定,而是一种更粘稠、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注视。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另一条平行的、地势稍高的巷子里,一个穿着黑色复古长袍、身形高瘦、面容隐藏在宽大兜帽下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雨中。雨水似乎刻意避开了人影,在他周身形成了一圈诡异的干燥区域。他的手中,把玩着一枚古朴的、雕刻着扭曲符文的铜镜碎片,镜面上正模糊地映照出老三三人在下方巷道中艰难前行的实时景象!
“守门人的传承者……‘灵’之血脉的学者……还有这坚韧的战士……有趣的组合。”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分辨不出性别的声音从兜帽下传出,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基金会那群蠢货,只知道蛮干。真正的珍宝,需要……更优雅的获取方式。”
人影轻轻摩挲着铜镜碎片,镜面中的影像晃动了一下,似乎受到了某种干扰。
“哦?还有人在干扰?看来盯着这份‘遗产’的,不止我们和基金会呢……越来越有意思了。”
身影缓缓融入身后的阴影,如同从未出现过。只有那枚铜镜碎片被留在了湿漉漉的窗台上,片刻后,竟如同蜡像般融化、消失不见。
下方巷道中,老三猛地感到一阵心悸,仿佛有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刚刚从他们身边掠过,但又瞬间消失。他无法准确捕捉,只能将其归咎于追兵的压力和自身的虚弱。
逃亡在继续。雨越下越大,夜色也越来越深。三人的体力濒临极限,尤其是老三,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全靠一股意志在支撑。
就在他们拐过一个弯,以为暂时甩开追兵,可以稍作喘息时,前方巷口,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汉子,身形精悍,正是之前在河道追踪他们的渔夫——阿海!
他手中没有拿武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斗笠下的目光如同鹰隼,穿透雨幕,落在三人身上。
扎西瞬间将老三护在身后,仅能活动的右手握紧了那根染血的短铁棍,眼神冰冷到了极点:“又是你!”
阿海没有动,也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抬起了手,指向了旁边一扇极其隐蔽的、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低矮木门。然后,他侧身让开了道路,做出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三人都愣住了。
他是什么意思?是陷阱?还是……援手?
雨声哗啦,夜色迷离。站在岔路口的三人,面临着又一个关乎生死存亡的抉择。而这个神秘的渔夫阿海,他的真正身份和目的,如同这雨夜一般,笼罩在浓浓的迷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