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区的消毒水气味刺鼻。林烨靠在病床上，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块。
规则之瞳过度使用的后遗症汹涌反扑，太阳穴突突直跳，视野里残留的雪花点和扭曲几何图形尚未完全消散，耳边还萦绕着地铁隧道里那种非人的低语残响。医护人员刚刚给他注射了高浓度的神经稳定剂和营养液，冰凉的药液顺着血管流淌，稍稍压下了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灼痛和恶心。
苏婉坐在床边的金属椅上，腰背挺直，战术服上的污渍还没来得及清理。她面前展开的便携终端屏幕上，正同步显示着阿哲从地下办公室传来的初步分析报告。她的指尖快速滑动，浏览着复杂的数据流和能量频谱对比图，眉头锁成一个川字。
“生物样本检测结果确认，”苏婉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但异常清晰，“隧道内回收的血肉组织与已知任何地球生物图谱不符，细胞结构呈现高度规则化畸变，含有强烈的外源性信息烙印。与之前‘噩梦游乐场’残留物的基因测序有百分之七十三的相似性，属于同源技术产物，但结构更复杂、更……稳定。”
林烨闭着眼，嗯了一声。稳定，意味着对方的技术在进步，他们的“违章建筑”从粗制滥造的毛坯房向精装修迈进了。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病房门滑开，阿哲端着他的宝贝军用笔记本电脑冲了进来，眼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却闪烁着极度兴奋的光。
“重大发现！苏姐！林主任！”他几乎是扑到床前，把电脑屏幕转向他们，“我破解了那段加密信号的一小部分！不是完整的日志，更像是一个……错误代码报告！”
屏幕上滚动着难以理解的乱码，但其中夹杂着一些可以辨识的符号和断断续续的词语片段：
…节点 #7 (永夜哨站) … 异常外力介入 … 规则解构模式 … 匹配失败 … 特征码 ‘破拆者’ … 威胁等级提升至 ‘肃清’ … 协议 ‘筑巢’ … 启动 … 坐标 … 模糊 … 关联 … 旧日 … 游乐场 …
“破拆者……”林烨睁开眼，目光落在那个刺眼的词上。这绰号，倒是挺贴切。
“他们不仅知道巢穴被毁，还给你打了标签！”阿哲的声音带着颤音，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威胁等级‘肃清’！而且他们启动了一个叫‘筑巢’的协议！这个协议似乎和……‘旧日游乐场’有关联！”
苏婉猛地站起身，终端屏幕上立刻调出了“噩梦游乐场”事件的完整档案。“游乐场已经被我们彻底拆除，现场净化完成。”
“不一定是指原来的地点！”阿哲快速敲击键盘，调出城市地图，将一个能量残留模型叠加上去，“我对比了所有事件地点的能量残留波动模型，‘游乐场’事件残留的规则扰动频率，与这次地铁站事件，存在一个高度相似的谐波峰值！这个峰值在其他事件地点没有出现！就像……就像同一个施工队，用了同一批特定型号的建筑材料，留下的独特‘指纹’！”
他在地图上画出一条模糊的虚线，连接废弃的星光游乐园和永夜地铁站，虚线的延伸方向，隐约指向城市边缘的某个区域。
“这个‘筑巢’协议，可能不是重建，而是……激活一个早已存在、但处于休眠状态的，更庞大、更危险的‘母巢’！就在这个方向！”
林烨撑着手臂坐直身体，神经稳定剂让他的思维清晰了一些。“……同一个开发商，同一个施工队，喜欢在城里预埋各种‘违章建筑’的地基？等时机成熟了，就激活？”
“可能性极高！”阿哲用力点头，“而且‘旧日’这个前缀……暗示这个预埋的‘巢穴’，可能比我们遇到的任何一个都要古老，技术可能更……原始，但更根基，更难以预测！”
苏婉走到地图前，凝视着那条模糊的虚线延伸的终点，那片区域包含几个废弃的工厂区和一片待开发的城乡结合部，地形复杂，人口密度相对较低，是设置隐蔽据点的理想场所。
“我们需要更多情报。”苏婉转身，语气果断，“阿哲，集中所有算力，分析这个谐波峰值，尽可能缩小范围，并尝试破解更多信号内容，特别是关于‘筑巢’协议的具体细节和时间表。我会向局长汇报，申请调动更多资源对该区域进行秘密扫描和地面侦察。”
她看向林烨：“你需要多少时间恢复？”
林烨尝试调动了一下规则之瞳，细微的刺痛感立刻传来，但那种信息过载的眩晕感减轻了不少。“一天。最多一天半。药剂虽有效，但这眼睛……需要点时间自己冷却。”
“好。”苏婉点头，“你抓紧休息。我和阿哲先搭建监控网络。一旦锁定具体位置，突击行动必须快准狠，在他们完全激活‘母巢’之前。”
这时，林烨的私人通讯器发出了一声轻微震动，屏幕上弹出一条来自管理局内部后勤系统的加密信息。他点开一看，是正式的任务津贴和奖金核算清单，后面附带着一份需要电子签名的、关于“高危险岗位特殊健康补贴”的申请表格。
林烨快速扫过清单上那一长串数字，特别是A+级任务对应的惊人奖金和额外危险津贴，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他熟练地翻到表格最后一页，找到签名栏。
苏婉看着他专注地盯着通讯器屏幕签字的样子，忍不住开口：“你的身体状况……”
“死不了。”林烨头也不抬，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将表格发送回去，“工资和补贴到位，就能加速恢复。这是基本劳动法保障的动力。”
苏婉：“……”
阿哲眨了眨眼，小声对苏婉说：“苏姐，林主任这状态，算不算工伤巅峰期？”
林烨签完字，把通讯器丢到一边，重新躺下，拉过被子盖好，闭上眼睛。
“查到了具体坐标叫我。”
他的呼吸逐渐平稳，像是睡着了。但苏婉和阿哲都看到，他放在被子外面的右手手指，无意识地在床单上轻轻敲击着，节奏稳定而有力，仿佛在模拟冲击钻的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