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论道台上,九瓣玉莲道台次第绽放,每一瓣莲台皆由万年温玉雕成,其上流转着各色道韵光华。
正中悬着一面混沌镜,镜中映照出三千世界的生灭变幻。
七十二路仙门、妖族的精英弟子端坐莲台,各展其道。
天机阁少阁主苏星河率先开口,手中星盘流转: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吾辈修道,当效天法地,循星轨而行...他言语间引动周天星力,莲台四周浮现浩瀚星图,引得不少修士颔首称是。
般若寺佛子明心双掌合十,周身佛光普照: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只因妄想执着而不证得...梵音阵阵间,莲台生金莲,竟有天花乱坠之象。
狰族少主炎烈化作人形,声如洪钟: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吾狰族信奉弱肉强食,逆天争命方是正道!
他周身煞气翻涌,在莲台上凝出万千凶兽虚影,引得几个小门派弟子面色发白。
涂山狐族代表涂山芷浅浅一笑,狐尾虚影在身后摇曳:妾身以为,道在平衡。刚不可久,柔不可守,阴阳相济方是长生之道……
她玉指轻点,莲台四周顿时春色满园,生机盎然。
凤族少主凤南天冷哼一声:天地初开,凤凰翔于九霄。我等先天神族,本就是大道显化,何须外求?
他羽衣流光,自有雍容华贵之气。
就在众说纷纭之际,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最角落的那座莲台。
云绫裹着件月白道袍,整个人几乎陷在蒲团里。
当苏星河在莲台上指点星轨,阐述“北辰居中,众星拱之”的玄妙至理时,云绫正以手支颐,螓首如风中的灵犀草般一点一点。
混沌镜落下的阴影,恰好成了遮阳的绝佳屏障。
待明心法师口吐莲花,宣讲“照见五蕴皆空”的佛法妙谛时,但见那小妮子早已将整张脸埋进宽大的袖袍中,只露出几缕不听话的青丝随风轻扬。
那均匀绵长的呼吸声,竟与梵音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直到炎烈慷慨激昂,拍案高呼“逆天争命方为正道”之际,众人只见角落里那道月白身影不知何时已完全蜷缩起来。
她怀中竟变戏法似的多了个绣着流云纹的软枕,整个人如初生幼兽般窝在莲台最舒适的角落。
最妙的是,那软枕随着她均匀的呼吸,竟隐隐泛出宁神花的微光,将周遭的激昂道韵都化作了安眠的摇篮曲。
评判席上,金翅大鹏王看得眼角直抽,忍不住对身旁的苍松道人低语:“这小丫头莫不是把论道台当成了寝殿?”
苍松道人却捻须轻笑:“有趣。你可注意到,她虽在酣睡,周身道韵却始终圆融自在,丝毫不受他人道境影响。这等‘外扰不入,内守如一’的境界,倒是比许多夸夸其谈者更近道之本真。”
台下有年轻修士看得忍俊不禁,却被师门长辈以目制止。
唯有几个机灵的小狐妖,偷偷学着云绫的模样打起了哈欠,被白瑾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吓得赶紧正襟危坐。
这就是传说中的闻道堂小睡仙台下有修士窃窃私语。
听说她在青霄山时就终日酣睡,没想到在青丘论道台上也……
评判席上,各族长老神色各异。
待到她登台论道时,侍立一旁的玄羽不得不上前轻唤。
云绫迷迷蒙蒙地睁开眼,见满场目光汇聚,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
她立在混沌镜前,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
镜光映照下,少女青丝微乱,衣襟上还沾着些许宁神花香。
全场鸦雀无声,都在等待这位特立独行的小睡仙会道出何等玄机。
沉默了约莫三息,她终于轻声开口:道……就是道。
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够,又补充道:饿了吃饭,困了睡觉。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荒谬!当即有修士拍案而起。
这便是清虚仙尊高徒的见解?有人嗤笑摇头。
场下议论声四起,连评判席上几位长老都面露不豫。
然而端坐东首的苍松道人却突然抚掌长叹。
这位以严苛着称的昆仑长老,此刻眼中竟泛起异彩:好一个饿了吃饭,困了睡觉
他缓缓起身,声震四野: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吾等在此争辩经义,执着文字,殊不知早已背离大道本真!
苍松道人目光如电,扫过全场:这位小友所言,正是返璞归真之至理。不逐外物,不执妄念,饥来吃饭困来眠,这便是最上乘的道心!
评判席上,蟒族长老冷哼一声:依本座看,不过是偷懒的借口!
但般若寺首座却缓缓开口:老衲听闻,昔日赵州和尚示众云:吃茶去。与这位小施主吃饭睡觉,倒是异曲同工。
白瑾轻抚袖中的护心鳞,感受着其中传来的温暖波动,对夫君低语:这孩子,当真得了阿兄真传。
云绫在一片复杂的目光中缓缓坐下,似乎全然不觉自己引发了怎样的风波。
她悄悄从袖中取出一枚星辰贝,对着阳光细细端详,唇角泛起一丝浅笑。
论道台上,众修士仍在争论不休。而她只是望着天际流云,轻轻打了个哈欠,又缓缓阖上了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