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我紧盯他的双眼,“告诉我,你真正的身份,以及……你背后,究竟是谁在指使?我要知道,我究竟是在与谁合作。”
洞穴内空气骤然凝固。云先生瞳孔收缩如针,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危险而冰冷,那是一种被触及核心秘密的本能反应。他身后幽暗处似乎有无形的阴影在蠕动。猴子虽伤重,也敏锐地察觉到这骤变的压力,挣扎着握紧短刀,挡在我身前半步。
死寂。只有洞外隐约传来的能量嗡鸣,以及……那似乎更清晰了些的“沙沙”声。
时间点滴流逝,每一息都漫长如年。我在赌,赌他此刻需要我这份“异数”之力,赌他不敢在此地、此时彻底翻脸。
良久,云先生周身寒意缓缓收敛,嘴角扯出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扈姑娘……果然胆色过人。”他目光幽深,似在权衡,最终,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某之名号,你已知晓。云某一生,不敬天地,不拜鬼神,只尊……‘巡天鉴’法旨。”
巡天鉴?!
三个字如惊雷炸响在我脑海!这是什么?宗门?组织?还是……某种超然物外的存在?听名号,竟有监察天地之意!远超朝廷、江湖的范畴!
他略作停顿,观察我的反应,见我虽震惊却无更多表示(我根本不知这是何物),便继续低语,语速加快:“至于背后……告诉你也无妨。当朝太尉高俅?他不过是一枚棋子,甚至不知‘鉴’之存在。真正关注此地方物,关注你这‘异数’的,是‘鉴’中一位大人。某此行,便是奉其密令,弥平龙脉异动,收束……变数。”他目光锐利地看我一眼,“你,便是最大的变数。”
高俅只是棋子?巡天鉴?一位大人?信息量过大,我心神俱震!这世界的水,竟深至如此?!我以为的江湖恩怨、朝堂争斗,背后竟牵扯到如此恐怖的隐秘势力?我所依仗的“先知”,在此等存在面前,简直可笑!
“如何?姑娘可满意了?”云先生语气恢复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然与试探,“知晓太多,并非幸事。如今,你我可算‘坦诚’了?”
我强压心中骇浪,知道不能再逼问下去,否则必有杀身之祸。他透露这些,已是极限,既是震慑,也是将我绑上他战车的手段。
“……好。”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我便信你一次。但若你违背誓言,我扈三娘纵是魂飞魄散,也必叫你付出代价!” 话语中带着决绝的狠厉,既是表态,也是自保。
“一言为定。”云先生颔首,将那枚“镇龙令”再次递过,“此令姑娘收好,见此令如见某。当务之急,是离开此地。洞口被堵,需另寻出路。”他目光扫向幽暗的洞穴深处,“这洞穴……似乎并非绝路。”
就在这时,那一直隐约可闻的“沙沙”声陡然变得清晰!来自我们侧后方一处岩壁!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后面挖掘!
“有动静!”猴子低喝,顾不得伤势,持刀警惕对准那面岩壁。
云先生亦是神色一凝,侧耳倾听,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这声音……不像是凿岩,倒像是……爪牙刮擦?”
爪牙刮擦?我心下一沉,想起这“葬魂岭”的诡异,想起那些焦黑的怪石,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莫非这山腹中,还藏着什么活物?
“沙沙……沙沙……”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岩壁上开始有细碎石屑簌簌落下!
“后退!”云先生低喝,示意我们向洞穴另一侧退去。他自身则上前一步,袖中滑出那面古朴青铜镜,镜面对准异响传来的方向,口中念念有词,镜面泛起微光。
我们紧贴对面岩壁,屏息凝神。黑暗中,那“沙沙”声已近在咫尺,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壁而出!
“砰!咔嚓!”
一声闷响,岩壁猛地凸起一块,裂开数道缝隙!一只覆盖着漆黑鳞片、指尖锋锐如钩的巨爪,硬生生捅破了岩壁,胡乱抓挠着!一股浓郁的、带着硫磺与腐朽气息的腥风从裂缝中涌出!
不是人!是某种巨型穴居生物!
“是‘地蜥蜴’!小心毒涎!”云先生脸色微变,急声提醒,同时镜光骤亮,射向那破口!
几乎在镜光及体的瞬间,裂缝后传来一声痛苦而愤怒的嘶嚎!那巨爪猛地缩回,但更多的抓挠声和撞击声从四周岩壁传来!不止一只!
“糟了!惊动巢穴了!”云先生语气凝重,“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打通出路!”
他话音未落,我们来时的那条通道深处,竟隐隐传来了人声和金属敲击岩石的声音!
“里面有人吗?扈姑娘?云先生?”是王五的声音!带着焦急和试探!紧接着是赵大的吼声:“快挖!这石头松了!”
张超的人!他们竟然在试图挖掘被堵的洞口!
前有未知妖兽,后有官兵追兵!真正是进退维谷!
云先生当机立断:“顾不了那么多了!先借官兵之力出去!姑娘,随我来!”他一把拉起我,又对猴子喝道:“跟上!想活命就别掉队!”
我们三人冲向传来人声的洞口方向。身后,岩壁破裂声、妖兽嘶吼声越来越近!身前,官兵挖掘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在这里!快挖通了!”赵大的声音带着惊喜。
“轰隆!”
堵住洞口的巨石终于被撬开一道缝隙,天光混杂着尘土涌入!王五的脸出现在缝隙后。
“快出来!”他急喊。
就在我们即将冲出的瞬间,身后洞穴深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一股腥风席卷而来!只见数只水桶粗细、浑身覆盖黑鳞、口吐信子的巨大蜥蜴状生物,冲破岩壁,猩红的眼睛死死锁定了我们!
“地蜥蜴出来了!快挡……”赵大的惊呼戛然而止,化为一声惨叫!一只地蜥蜴的长舌如箭般射出,洞穿了他的肩膀!
洞外瞬间大乱!官兵的惊呼、弩箭的破空、地蜥蜴的咆哮响成一片!
“走!”云先生猛地将我推出洞口缝隙,自己却回身,青铜镜光芒大盛,化作一道光幕,暂时挡住了追来的地蜥蜴!但他也被反震之力撞得踉跄后退,嘴角溢血!
我跌出洞口,猴子紧随其后。天光刺眼,只见外面一片混乱!十余官兵正与五六只庞大的地蜥蜴混战!赵大倒地不起,王五挥舞腰刀,状若疯虎。更远处,张超骑在马上,面色铁青,指挥着弩手射击。
云先生也趁机冲出,喝道:“张都监!地蜥蜴剧毒,皮糙肉厚,寻常弩箭难伤!让开道路,某有法应对!”
张超目光阴沉地扫过我们,又看向洞内不断涌出的地蜥蜴,咬牙道:“撤!结阵防御!”
官兵且战且退。云先生迅速自怀中掏出几枚紫色符箓,手掐法诀,口诵真言,符箓无风自燃,化作数道紫电,射入地蜥蜴群中!
“轰!轰!轰!”
紫电炸开,地蜥蜴发出凄厉惨叫,攻势一滞。
“趁现在!走西南方向!”云先生对我和猴子低喝,自己却向张超方向靠去,似要交涉。
我拉起猴子,毫不犹豫,转身就向西南方一片茂密的怪木林冲去!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了,先脱离这是非之地再说!
身后传来张超的怒喝:“云中鹤!你想去哪?” 以及云先生淡然的回应:“都监,此地凶险,不如先合力退敌,再从长计议……”
云中鹤?这是他的真名?
我无暇细想,和猴子一头扎进密林,将身后的厮杀声、咆哮声暂时抛却。心脏狂跳,浑身冷汗。方才洞中一番交锋,信息量巨大,险象环生。云中鹤,巡天鉴,地蜥蜴,张超……各方势力纠缠,而我这“异数”,似乎成了风暴的中心。
西南方,是云中鹤指的方向。他说西南有生路?是真心指引,还是另一个陷阱?栾廷玉他们还在张超营中,我必须回去!可如今身份可能暴露,还能回去吗?
林中昏暗,前路迷茫。我攥紧怀中那枚冰冷的“镇龙令”,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奇异力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找到栾教师,弄清这一切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