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那点暗红泥土,阴寒刺骨,隐隐搏动,似有生命。弱水湖心锁链的拖曳声再度隐约可闻,如同地底凶兽不耐的喘息。云先生昏迷不醒,内鬼疑云笼罩,孙立败退却隐患未消……这“归墟秘境”,看似仙境,实为绝地。
不能再等!等云先生醒来,或许便是图穷匕见之时!等那凶神破封,所有人都要陪葬!我必须在自己还有力气思考、手中还有刀时,做出决断!
“猴子,铁牙,”我声音低沉却斩钉截铁,“带上我们所有能动的人,立刻搜查这秘境!重点查看那些亭台楼阁,寻找任何可能记载此地秘辛的典籍、碑文,或是……出口的线索!但要避开蓝衣人把守的要害,切勿冲突!”
“是!”两人领命,眼中燃起决绝的光,立刻召集人手,分头行动。
我则快步走向水云轩。云先生被安置在轩内软榻上,面色依旧灰败,蓝玉带着两名弩手寸步不离地守着。见我进来,蓝玉手按弩机,目光警惕。
“我要查看云先生随身的物品。”我直言不讳,目光逼视蓝玉,“孙立为何能精准找到此地?内鬼是谁?云先生昏迷前语焉不详,此事关乎所有人性命,我必须弄清楚!”
蓝玉脸色一沉:“云尊之物,岂容外人擅动!姑娘莫要逾越!”
“逾越?”我冷笑,日月双刀微微出鞘,寒光映照着他紧绷的脸,“若云先生醒来,发现因你阻挠,致使凶神破封,或是被内鬼所乘,这责任,你担待得起吗?还是说……你心中有鬼,怕我查出什么?”
蓝玉眼神闪烁,显然被我戳中要害。云先生昏迷,群龙无首,他也不敢担这天大的干系。僵持数息,他终是侧身让开半步,咬牙道:“姑娘查看可以,但需某在场!且不得损及云尊!”
“可以。”我收刀入鞘,走到榻前。云先生呼吸微弱,人事不省。我小心搜查他青衫袖袋、腰间锦囊。除了一些寻常药瓶、银两、那面青铜镜外,并无特殊之物。直到我触到他贴身内衫一处硬物。
掏出来,是一块用油布包裹的薄薄铁片。展开油布,铁片黝黑,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和奇异图案,并非中原文字,透着一股蛮荒古老的气息!图案中,有凶神咆哮,有弱水翻腾,更有……活人献祭的场面!铁片角落,刻着一个与那木牌上相似的飞鸟图案,鸟喙朱砂刺眼!
这是何物?某种邪法记载?献祭……难道云先生加固封印,需要活祭?我脊背发凉!
“此乃云尊师门秘传镇符,姑娘看不懂,还是莫要妄动为好!”蓝玉急声喝道,伸手欲夺。
我手腕一翻,避开他,冷眼扫过铁片上的献祭图,心中寒意更盛。将铁片塞回原处,我不动声色:“既是师门之物,我自不窥探。但蓝首领,云先生昏迷前提及内鬼,你身为心腹,当真毫无线索?方才混战,可有发现行迹可疑之人?”
蓝玉面色变幻,最终低声道:“某……亦有所疑。激战之时,似乎有人……故意将梁山贼兵引向‘弱水’禁制边缘,险些酿成大祸。只是当时混乱,未能看清……”
故意引向弱水?是想借刀杀人,还是……想惊动湖底之物?内鬼果然存在!而且,很可能就在我们中间,或是蓝衣人内部!
就在这时,猴子急匆匆跑来,脸色惊疑:“姑娘!有发现!在东边那处废弃的‘观星台’下,我们发现了一条被乱石掩埋的密道入口!里面有风吹出,似乎……通向山外!”
密道?通向山外?我心头狂跳!这或许是另一条生路!
“带路!”
我们赶到观星台。那是一座半塌的石台,台下杂草丛生。拨开藤蔓乱石,果然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黝黑洞口,冷风飕飕从中涌出。洞口石壁上,刻着一行古篆:“绝境逢生,一念通天。”
生路!这绝对是另一条生路!云先生从未提及!他只想将我们困在此地,利用我们镇压凶神!
几乎同时,地面猛地一震!弱水湖心传来一声沉闷的咆哮,整个秘境光华乱闪,锁链虚影剧烈晃动,似乎随时可能崩断!湖底那物,躁动得更厉害了!
“姑娘!怎么办?”所有人都看向我,等待最终的决断。
是留下,等云先生醒来,赌他能控制局面,赌他能兑现承诺?还是立刻从这新发现的密道离开,逃离这诡异秘境,但可能面对外面孙立的重重围困,以及……未知的“高人”与内鬼?
留下,是与虎谋皮,生死难料。离开,是自投罗网,九死一生。
我看着手中日月双刀冰冷的锋刃,看着弟兄们伤痕累累却充满信任的眼神,想起栾廷玉“活下去”的嘱托,想起那铁片上诡异的献祭图……我不能拿所有人的性命,去赌一个居心叵测之人的“承诺”!
“收拾行装,带上重伤员,我们走!”我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全场,“从这密道离开!立刻!”
“那云先生他们……”猴子看向水云轩方向。
“不必管他们!”我断然道,“各自求生吧!”蓝衣人并非同伴,甚至是潜在的敌人。
众人立刻行动,搀扶伤员,收集所剩无几的干粮清水。蓝玉等人远远看着,并未阻拦,或许,他们也在等待云先生苏醒,或许,他们也不敢轻易进入这未知密道。
就在我们即将进入密道时,身后传来一声虚弱的呼唤:“扈……姑娘……”
云先生,醒了!他挣扎着想坐起,目光复杂地望来,带着一丝焦急与……恳求?
我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决断已下,不容更改。
“保重。”我吐出两字,率先弯腰,钻入了那漆黑未知的密道之中。
身后,是秘境隐约的咆哮与渐渐远去的天光。前方,是深邃的黑暗与不可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