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陛下!”
传信兵从怀中掏出一卷用火漆封好的竹简,高高举过头顶,“卢中郎将改变战法,佯攻广宗东、南、西三门,昼夜不休!”
“骑都尉赵轩,联络城中内应,于前日夜间,率部奇袭北门得手!”
“赵都尉一马当先,率铁骑直捣黄龙,于万军之中,亲手斩杀贼首张角、张梁!”
“卢帅大军里应外合,一战而下广宗,俘虏、坑杀贼众五十余万!冀州黄巾,只余广平张燕一部苟延残喘!”
“轰!”
整个嘉德殿,炸开了锅。
“什么?张角死了?”
“五十余万?我的天老爷!”
“赵轩?那个十五岁的娃娃?”
刘宏的脸膛涨得通红,他一把推开案几,快步走下御阶,亲自从传信兵手中夺过那卷竹简。
“好!好!好啊!”
他连说三个好字,激动得浑身发抖。
“朕的赵轩!朕就知道他可以!神勇!当真是神勇无匹!”
他挥舞着手里的竹简,对着满朝文武,像个炫耀心爱玩具的孩子。
“看到了吗?这就是朕破格提拔的将才!卢植老而弥坚,赵轩少年英豪!朕没有看错人!”
大将军何进的脸色,黑得像是锅底。
他身旁的太傅袁逢,以及袁逢身后站着的袁绍,脸色同样难看。
到嘴的功劳,就这么飞了?
他们原本还盘算着,等卢植久攻不下,再上书弹劾,然后顺理成章地换上自己的人马去摘桃子。
现在,桃子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连着树都给拔了!
何进与袁逢交换了一个颜色,一个共同的念头在两人心中升起。
不能再让卢植和赵轩留在冀州了。
再让他们打下去,这天大的军功,就真没他们什么事了。
必须想办法,把这两人调回洛阳。
回了洛阳,到了他们的地盘,是龙也得盘着!
“陛下。”
太傅袁逢出列,躬身一拜,声音沉稳。
“广宗大捷,诚乃天佑大汉,陛下洪福齐天。”
“只是,冀州尚有张燕未平,天下各处黄巾亦未剿灭,战事未休。”
“臣以为,此时大肆封赏,恐令前线将士滋生骄纵之心,于战局不利。”
“依臣之见,不如先下旨,召卢中郎将与赵都尉回京述职,当面嘉奖。待天下大乱平定之后,再一并论功行赏,方显朝廷体恤,不失公允。”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刘宏脸上的狂喜,冷却了几分。
他不是傻子,怎会听不出袁逢话里的弯弯绕绕。
不就是怕卢植和赵轩再立新功,把你们袁家的风头都抢光了么。
不过,袁逢的话,也提醒了他。
赵轩这小子,才十五岁,就如此生猛。
再放他在外面,手握重兵,万一成了第二个张角怎么办?
把他调回洛阳,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亲自看一看,掂一掂,才是稳妥之策。
“太傅所言,有理。”
刘宏回到龙椅上坐好,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
“既然如此,这冀州的战事,总得有人接手。”
“卢植回京,谁可替之?”
机会来了!
袁逢心中一喜,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
“陛下,臣举荐一人。”
“臣之子,袁绍,袁本初,素有名望,有猛将之资,可堪大用。”
“如今年轻将领凋零,正该提拔后进,为国效力。”
他话音刚落,大将军何进也跟着出列。
“陛下,袁本初虽有名望,却无实战之功。冀州战事关键,不可儿戏。”
“臣举荐河东太守董卓。董卓久在西凉,百战宿将,勇猛过人,必能荡平张燕余孽。”
何进与袁逢,一唱一和,竟是在这朝堂之上,当着他的面,做起了交易。
董卓是袁氏门生,提拔董卓,既卖了袁家一个人情,又安插了自己的势力。
好一招一石二鸟。
刘宏心里冷笑。
袁绍?一个绣花枕头罢了,还猛将之资?
他懒得戳破,顺水推舟地说道:“既然两位爱卿都举荐了,那就一并用了吧。”
“传朕旨意。”
“着,河东太守董卓,即刻前往冀州,接替卢植,总领冀、青二州军务,剿灭张燕。”
“封袁绍为骑都尉,归于董卓帐下听令,随军出征。”
袁绍脸上的得意,僵住了。
去董卓帐下听令?
他袁本初,四世三公的嫡子,要去给一个西凉来的粗鄙武夫当手下?
这简直是羞辱!
可这是皇帝金口玉言,他连个屁都不能放。
刘宏看着袁绍那吃瘪的表情,心里舒坦了不少。
他转向身边的中常侍张让。
“张常侍,传旨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办。”
“派人去冀州,宣卢植、赵轩即刻返回洛阳,向朕当面述职。朕,要亲自见见这位少年英雄。”
“另外,”刘宏又看向何进,“你这个大将军也别闲着。去给皇甫嵩、朱儁传个话,让他们加快点进度。再打不出个样子,就让他们跟卢植学学,怎么打仗!”
“喏!”
张让躬身领命。
何进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退朝后。
刘宏独身一人,回到了嘉德殿的后殿。
他屏退了所有宫人,只留下了一个人。
赵王,刘钰。
“皇兄都看到了?”刘宏的声音里,没有了朝堂上的威严,只剩下疲惫和一丝玩味。
“士族,外戚,一个个都盯着朕屁股底下的位置,盯着朕手里的兵权。”
“今天一个广宗大捷,就把他们的狐狸尾巴全逗出来了。”
刘钰抚着胡须,没有接话。
“这个赵轩,”刘宏走到窗边,看着宫墙外的天空,“你说,他能成为朕的剑吗?”
“一把,能帮朕,砍掉那些盘根错节的枝桠的利剑。”
刘钰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陛下,臣与此子,接触不多,不敢妄言其心。”
“哼,又是这套说辞。”刘宏有些不耐烦。
刘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陛下,臣虽不知其心,但可知其势。”
“今日朝堂之上,袁太傅与何大将军,已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他一个商贾出身的少年,毫无根基,却立下不世之功,已然断了投靠士族与外戚的所有可能。”
“天下之大,他除了依附陛下,别无选择。”
“他若想活下去,想保住这份功劳,想继续往上爬,就只能做陛下手中最锋利,最听话的那把剑。”
刘宏转过身,重新审视着自己的这位皇兄。
“说得好。”
“他必须是朕的剑,因为除了朕,没人会给他握剑的机会。”
刘钰再次躬身:“不过,此剑是否趁手,锋芒会不会伤到持剑之人。这,就需要陛下亲自来判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