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初冬的午后，阳光透过酒店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毯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苏清弦刚挂断一个工作电话，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下鳞次栉比的高楼，微微叹了口气。
颁奖典礼的兴奋劲过去，剩下的几天假期，总不能一直窝在酒店里。
孩子们虽然没说，但小脸上已经隐隐透出无聊。
她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着。指尖滑过一个名字——张衡。
记忆里那个咋咋呼呼、永远精力过剩的年轻人形象跳了出来。
他家在京城根基颇深，虽然家里做的是开赌场的，但张衡本人倒是个没什么心机、爱玩爱闹的性子。
电话几乎在拨通的瞬间就被接起，一个活力四射、带着明显男高音立刻炸响在听筒里：
“喂？！小美女？！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您老人家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有什么发财的路子想着我啊？”
连珠炮似的提问，语速快得像机关枪。
苏清弦忍不住把手机拿远了些，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弯起。
张衡这自带扬声器的效果，还是一如既往地“提神醒脑”。
“少贫嘴。”她笑着打断他，“我在京城呢，带孩子们过来玩几天。颁奖典礼刚结束，剩下几天不知道带他们去哪儿转转好。你这京城地头蛇，给推荐几个地方？”
“什么？！您来京城了？！” 张衡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充满了巨大的惊喜，“您怎么不早说啊！多久了？在哪个酒店？孩子们都来了？苏翊那酷小子，苏砚那聪明蛋，还有小可爱晨晨？天呐天呐！必须安排！必须好好安排！”
根本不用苏清弦再问，张衡已经像打开了话匣子的自动播放机，开始滔滔不绝地倾泻他的“京城玩乐宝典”：
“长城那是标配，但人多！俗！咱不去凑那个热闹！带娃首选必须是国家科技馆新馆！”
“刚开的！里面那个沉浸式太空体验绝了！还有恐龙化石全息剧场，晨晨肯定喜欢！”
“要是想亲近自然，西山那个新开的温泉度假山庄不错！带私汤小院！泡着温泉看雪景，美滋滋！孩子们还能玩雪圈！”
“文艺点儿的？798那边新搞了个超大型的积木艺术展！乐高搭的故宫！还有互动区！苏翊和苏砚肯定感兴趣！”
“要是想吃！那更得听我的！簋街的小龙虾？俗！后海胡同里的私房菜？那得预约！我知道一家新开的宫廷点心铺子，老师傅是御厨后代！驴打滚豌豆黄做得绝了！孩子们肯定爱吃！”
“还有还有！晚上想带娃看夜景？咱不去挤什么鸟巢水立方！我带你们去个秘密基地！国贸三期顶楼的观景平台，视野无敌！能看到整个城市轮廓线！一般人我可不告诉！”
他一口气说了足足五分钟，中间不带喘气，热情洋溢得仿佛要把整个京城打包送到苏清弦面前。
苏清弦听得哭笑不得，几次想插话都找不到缝隙。
终于，张衡似乎说得有点渴了，停顿了一下，咕咚喝了一大口水，然后声音突然变得格外正经，还带着点撒娇耍赖的意味：
“小美女！说真的！您带着三小只来京城，这导游的活儿必须是我的！您可别找别人！我都多久没见着三个小宝贝了！”
“可想死我了！”他语气夸张，“就这么定了！明天！明天我就去酒店接你们！全程VIp服务！吃喝玩乐一条龙！保证让您和孩子们乘兴而来，尽兴而归！谁跟我抢我跟谁急！”
苏清弦被他这连珠炮般的热情和不容置疑的“安排”逗笑了。
张衡虽然咋呼，但办事确实靠谱，而且他对孩子们的喜爱是真心实意的。有他这个熟悉又热心的本地人带着，确实能省心不少。
“行，听你安排。”苏清弦笑着应下，“那就麻烦我们张导了。”
“哎！这就对了嘛！”张衡立刻又眉飞色舞起来，“对了小美女！您猜我还碰到谁了？”
“谁？”
“程皓啊！”张衡的声音带着兴奋，“程皓哥也在京城呢！他前段时间回京处理点家里的事，还没走呢！我刚才还跟他通电话来着！”
“他要知道您来京城了，肯定也特高兴！我们几个必须得聚聚！您看，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晚？”
“我做东！咱们找个安静地儿，好好吃顿饭，叙叙旧？带上孩子们！程皓哥可喜欢小孩了！”
程皓？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让苏清弦微微一怔。
“程皓…他回京了？”苏清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惊喜和感慨，“确实好久没见了。”
“可不是嘛！”张衡立刻接话，“您看？今晚行吗？地方我来定！保证安静好吃，孩子们也能玩得开！”
故友重逢的期待冲淡了旅途的疲惫。苏清弦几乎没有犹豫：“好。麻烦你了张衡，把地址发我。”
“得嘞！包在我身上！晚上见！小美女！”张衡欢快地挂了电话。
傍晚，张衡安排的是一家藏在胡同深处的私房菜馆。门脸低调，内里却别有洞天。
古色古香的院落，回廊曲折，红灯笼在暮色中散发着温暖的光晕。独立的包厢里，暖气开得很足，布置得雅致温馨。
苏清弦带着三小只刚到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等在那里。
程皓穿着简单的高领毛衣和深灰色大衣，身姿依旧挺拔如松。
他眉宇间似乎添了几分沉稳，但那双眼睛，在看到苏清弦和孩子们时瞬间亮起的光芒，却一如往昔。
“清弦！”程皓快步迎上来，脸上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好久不见！”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三个孩子身上，长的是真好看，还给他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他的问候自然、亲切，没有丝毫生疏感。
苏清弦看着他熟悉的笑容，心头涌起一股暖流：“程皓，好久不见。孩子们，叫程皓叔叔。”
“程皓叔叔好。”苏翊礼貌地点头。
苏砚也低声问好。苏晨则有些害羞地躲在妈妈身后，探出小脑袋好奇地看着程皓。
“好好好！快进来，外面冷！”程皓笑着招呼，自然地想帮苏清弦拿包，动作熟稔而体贴。
就在这时，一阵夸张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一辆极其骚包的亮黄色跑车以一个近乎炫技的甩尾停在了胡同口，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车门打开，张衡风风火火地跳了下来，一身潮牌，头发精心打理过，脖子上还挂着条亮闪闪的链子。
“小美女！程皓！宝贝们！我来啦！”他人未到声先至，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张开手臂就想给程皓一个熊抱，被程皓不动声色地伸手挡了一下。
“规矩点。”程皓笑着说。
张衡立刻收敛，嘿嘿一笑，转而蹲下身去逗苏晨：“晨晨小宝贝！还记得衡哥哥不？”
包厢里很快热闹起来。
精致的菜肴一道道上来，张衡是绝对的气氛担当，妙语连珠，把孩子们逗得哈哈大笑。
很快就和这个“衡哥哥苏翊虽然努力维持着酷酷的表情，但嘴角也忍不住上扬。连苏砚，在张衡模仿机器人跳舞的时候，眼中也掠过一丝笑意。
程皓则安静得多。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温和地看着，偶尔低声介绍几道特色菜品的来历和讲究。
他看向苏清弦的眼神，带着老朋友重逢的喜悦。
“真好，清弦。”他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敬她，“看到你现在这么好，真替你高兴。”
那语气里的欣慰和祝福，让苏清弦心头微暖。
饭局过半，苏晨有点坐不住了。张衡立刻自告奋勇：“我带晨晨去院子里看锦鲤！刚进来时看到好几条超大的！”
说着就牵起苏晨的小手出去了。
苏翊犹豫了一下，也跟了出去，大概是觉得弟弟需要“保护”。
包厢里一时只剩下苏清弦、程皓和苏砚。气氛安静下来。
程皓看着安静坐在苏清弦身边、小口吃着点心的苏砚，眼中带着长辈的慈爱：“苏砚还是这么安静。喜欢看书？”
苏砚点点头，没说话。
程皓笑了笑，也不在意，转而看向苏清弦，语气随意地问道：“这次来京城，就你和孩子们？没…别人一起？”
他问得含蓄，但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
显然，关于谢川墨，他或许也听到了些风声。
苏清弦端起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苏砚也停下了吃点心的动作，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在安静地等待妈妈的回答。
“嗯，”苏清弦垂下眼帘，看着杯中澄澈的茶汤，声音平静，“就我们几个。主要是陪徐术领奖，顺便带孩子们玩玩。”
她巧妙地避开了关于“别人”的询问。
程皓了然地点点头，没有追问，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挺好。是该多出来走走看看。”
他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聊起了京城一些适合亲子游的博物馆和文化活动。
苏砚安静地听着，偶尔抬起眼帘，目光在温和的程皓叔叔和妈妈之间轻轻流转。
他像一泓沉静的湖水，看似平静无波，却已将包厢里这短暂的、只有三人存在的静谧时光。
以及程皓叔叔那未尽的探询和妈妈那一瞬的回避，都清晰地映入了心底。
院子里传来苏晨兴奋的喊声和张衡夸张的解说声，夹杂着苏翊偶尔的吐槽。
包厢内，茶香袅袅，故人重逢的温情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