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然和许昭衍动作同步地、僵硬地抬起头。
只见刚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何时被一大片乌泱泱的墨色吞噬,那云层低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砸到他们头上。
“呃……我前天看的天气预报啊,”沈舒然的声音带着一种被背叛的茫然,“上面画着个大太阳,旁边还有两个微笑的小表情,可治愈了!它怎么能骗人呢?!”
“天气预报的话能信?”许昭衍痛心疾首,“尤其是带表情包的天气预报,它越是卖萌,心里越有鬼!”
话音刚落,老天爷仿佛是为了印证许昭衍的话,毫无预兆地开启了“倾盆大雨”模式。
不是淅淅沥沥,而是噼里啪啦,豆大的雨点砸下来,跟不要钱似的(确实也不要钱),瞬间把两人淋了个透心凉。
沈舒然往四周瞅了瞅,好家伙,这哪是杂草丛,这分明是杂草的“春运现场”——摩肩接踵、密密麻麻,除了她们摔下来时人工制造的那个“VIp休息区”(草被压塌了),放眼望去,连个能让人体面躲雨的石缝都没有。
杂草高得能玩真人版《塞尔达》,密得连阳光都想申请个导航再通过。
豆大的雨点已经开始即兴演奏,噼里啪啦砸在脸上,像老天爷不分青红皂白的无情吐槽。
沈舒然抹了把脸,心情比天上的乌云还沉重。
总不能真在这儿原地站成一座“思考者·淋湿限定版”吧?再淋下去,她怀疑自己不仅能孵蛋,说不定还能顺便进行一下光合作用。
她目光往下一斜,落在了旁边那位“伤员代表”许昭衍身上。
这位兄台的右脚踝已经不负众望地肿成了一个发面馒头,还是带淤青限定皮肤的那种,但他居然还顽强地保持着一种“我没事,我甚至可以当场表演金鸡独立”的倔强姿态。
啧,沈舒然那沉睡多年的、约等于没有的良心,突然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微弱地“垂死病中惊坐起”——毕竟,他是为了给她当人肉缓冲垫才受伤的,自己也不是个没良心的……
她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组织上很信任你”的严肃表情,拍了拍许昭衍的肩膀:“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给你找个能避雨的地方,顺便看看有没有橘子……啊不是,找到了就喊你过来共享干燥空间。”
许昭衍的胳膊被拍得有些疼(胳膊也被磕到了),一听这话,满脸的不放心:“那不行!绝对不行!这附近全是杂草。万一突然冒出条蛇来,怎么办?你一个女孩子太危险了,我不放心你……”
他内心oS:她这语气怎么听着像“我去买个橘子”然后就再也不回来了?这荒郊野岭的,她要是找到了,却懒得来找我怎么办?(很符合沈舒然的品性)留我一人在这里与杂草搏斗、与毒蛇共舞、与雨水缠绵,我找谁说理去?
“嘘——!”沈舒然一听“蛇”这个关键字,心里怒火中烧。
禁止提起那个长条形的移动麻绳!就是因为那条没有职业道德的蛇!好端端地转了方向咬我,纯神经病!!!
要不是它,我会落得如此地步吗?
最好别让我再碰到它,否则我非得让它知道知道,什么叫社会的毒打,什么叫手工达人!当场把它拧成麻花、编成中国结、团成羊毛毡,让它下辈子投胎都只想做块安静的石头!
沈舒然深吸一口气,雨水糊了她一脸,她抹了一把,试图做出最后的说服:“哎哟,你听话啊,我能保护自己的!”她拍了拍许昭衍湿漉漉的胳膊。
许昭衍眉头拧得死紧,脑袋摇着头:“那不行!绝对不行!我是不会放心的!这荒郊野岭,杂草比人还高,万一你踩到比蛇更离谱的东西呢?比如一个沉迷修炼的癞蛤蟆,或者一个出来体验生活的蚂蟥精?”
“没事的,没事的。我……”
“不行……”
……
沈舒然抬头望天,任由冰冷的雨水洗涤她几乎要崩溃的灵魂。
就这么争执的几分钟里,她感觉身上的雨水已经足够养一盆水仙花了。
要是用这时间去找地方,说不定现在都能在干燥的洞穴里嗑瓜子了!
“够了!”她终于放弃挣扎,声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绝望,“一块去!行了吧?!我真服了!许昭衍你真是我冤种路上的领路人!”
她低头,目光落在许昭衍那肿得熠熠生辉的右脚踝上,发出了灵魂拷问:“你……就凭这‘发面馒头’,打算怎么跟我去?”
许昭衍闻言,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这没事!瞧好了您嘞!” 他说着,金鸡独立之势猛地一跳,然后信心满满地宣布:“我单脚跳着去!速度不一定比你慢!”
还别说,跳的挺远的,只是耗体力……
沈舒然:“……”何必呢?也不怕累死你!
“……行。”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彻底没了脾气。
于是,在这片被暴雨蹂躏的、密不透风的杂草丛中,出现了一副足以入选“年度离谱行为大赏”的画面。
一个身高腿长的男生,顽强地以单脚跳的方式前进,每一下都蹦哒一下,泥泞的土地就被他踩出一个又一个深坑,浑浊的泥水伴随着他起跳落地的节奏,呈辐射状激情四溅……
而他旁边,一个头发被雨水淋得乱七八糟、紧贴头皮,活像一只溺水水鬼的女孩,一边艰难地拨开前方顽固的杂草开路,一边还得进行高难度的蛇形走位,上蹿下跳地躲避来自同伴的、无差别攻击的泥水溅射。
“许昭衍!你跳就跳!能不能瞄准点溅!” 沈舒然尖叫着躲开一波泥水攻击。
“抱、抱歉……这地太滑了!惯性!纯属惯性!” 许昭衍跳得气喘吁吁,还要分心道歉,一个不稳,差点表演平地摔跤,吓得沈舒然下意识想去扶,结果自己脚下一滑,也差点劈了个叉。
“你看着点路啊!”
“是你在溅我啊!”
风雨中,两人的声音被雨声打得七零八落,夹杂着“哎哟”、“你慢点”、“这草割人”、“我的脚好像更肿了”、“活该!谁让你要跟来!”之类的互相伤害,狼狈又搞笑地向着未知的、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干燥空间”艰难迈进。
露营地处已乱作一团。
林婉秋哭得梨花带雨,声音断断续续:“都、都怪我……要不是我提议来这儿,舒然和昭衍也不会……”
她的小姐妹都围在一旁,连声安慰。
“不会有事的,阿衍这小兔崽子会保护好舒然的……”
“是啊,那俩孩子肯定不会有事……”
……
另一边,沈文衡正与赶来的警察描述事发经过,眉头紧锁。
他说话慢条斯理,但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暴露了他的焦虑。
此刻他的内心oS:要是舒然真出事,那我要的利益就少一半了啊……
沈知意站在不远处,心里更是慌得很。
她暗骂系统biubiu偏偏在这时候更新,喊了几次都没反应,打电话给沈舒然也没用……”简直让人想砸手机。
她抬脚就想往山下冲,却被沈文衡一把扣住手腕。
“知意,别添乱!”沈文衡声音严厉,手劲极大,“万一你也出事,这个家怎么办?”
沈知意眼眶泛红,心里却冷笑:怕的不是我出事,是怕你少了个能换利益的女儿吧?
她咬唇,带着哭腔哀求:“爸爸,让我去吧,我保证小心……”沈文衡不容分说,直接喊来谢予舟:“阿舟,看住她,别让她乱跑。”
谢予舟点点头,半请半推地把沈知意带进帐篷。
帐内安静,方才的慌乱渐渐从沈知意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冷静。
其实她刚才可以挣脱的,但要是自己跑了,那附近的沈锦尘、苏颜落、苏砚初,特别是林婉秋肯定会要死要活地跟她一起跑……
她蹲在角落,透过缝隙看见沈锦尘把苏颜落和苏砚初带进了远处另一个帐篷。
隐约传来苏砚初带着哭腔的声音:“我要去找姐姐……”但很快就被打断。
沈知意不禁心想:苏颜落才是他姐姐吧?串台了吧?
这时,手机突然“叮”一声轻响。
沈知意迅速掏出,是沈锦尘用那一格微弱的信号发来的消息:你赶快出去!
她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瞥了眼谢予舟——他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不知为何,沈知意对他总提不起什么警惕……
她轻轻拉开帐篷拉链,刚探出半个身子,一只手突然握住了她的胳膊。
谢予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声音压低:“他们不会有事。”
沈知意只当是安慰,摇头固执道:“但我必须要去!你不担心许昭衍吗?”
谢予舟内心oS:担心他干啥?那小子没多大事,快活得很。
但看她眼神坚决,只好叹口气:每次都这样……
“那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