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婉拒,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借助朝廷之力搜寻“玄冰玉髓”的希望,却也更加坚定了刘伯温等人自行施救的决心。文华殿偏殿内,一种无声的默契与紧迫感弥漫开来。
沈括几乎住在了他那间堆满零件与图纸的工坊里。他拆解了数个已无大用的“归墟灵犀盘”,取其感应核心,又翻找出库存的几种对寒性灵气敏感的“冰魄石”、“雪晶砂”,日夜不休地进行着组合与调试。他要制造的不是威力巨大的法器,而是一个能像猎犬般敏锐捕捉极寒气息的“寻髓仪”。
玄玑子则闭门谢客,翻阅着随身携带的、纸张都已泛黄的古道籍。他需要找到“九凝寒霜散”最精确的配方,并绘制出效力最强的“冰封符阵”。这并非寻常符箓,需以自身精纯道力为引,沟通地脉阴寒之气,方能达到冰封生机之效,对施术者的消耗极大。
刘伯温则坐镇中枢,一方面处理着日常政务,稳住朝堂视线;另一方面,则通过承影司最隐秘的渠道,调集人手,详细探查西山“寒冰洞”的现状,清理路径,确保此行绝对隐秘。
三日后,子夜。
万籁俱寂,北京城沉浸在冬日的沉睡中。文华殿侧门悄然开启,数道黑影鱼贯而出,迅捷无声地融入夜色。为首的正是刘伯温,他身后,四名精悍的承影司精锐抬着一副覆盖着厚厚黑布的担架,上面躺着气息奄奄的墨羿。玄玑子与沈括紧随其后,沈括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尺许见方的木盒,里面是他呕心沥血制成的“寻髓仪”以及玄玑子准备好的丹药符箓。
一行人避开所有巡更的兵丁与打更人,凭借对宫禁与街巷的无比熟悉,如同幽灵般穿过沉睡的城市,直奔西郊。
西山在夜色中如同匍匐的巨兽,山林寂静,唯有寒风刮过光秃秃的枝桠,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根据前期探查的情报,他们找到了一条几近被荒草淹没的小径,向着山脉深处行进。
越往深处,寒气越重。脚下的泥土开始变得坚硬,覆盖着薄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于寻常冬季的、直透骨髓的阴冷。
约莫一个时辰后,众人来到一处隐蔽的山坳。拨开密集的枯藤,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外散发着丝丝白色寒气的洞口显露出来。洞口边缘凝结着厚厚的冰棱,正是那废弃的“寒冰洞”。
“就是这里了。”刘伯温低声道,率先踏入洞中。
洞内并非一片漆黑,岩壁上附着一些能发出微弱荧光的苔藓,映照出嶙峋的怪石和地面滑溜的冰层。温度骤降,呵气成冰。向深处行去百余步,空间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完全由万年不化玄冰构成的天然洞窟呈现在眼前!
洞窟中央,有一方如同玉碗般的天然冰台,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至阴寒气,正从冰台下方渗透出来,让整个洞窟如同冰窖。这里,正是玄玑子所需的至阴至寒之地!
“快!将墨统领置于冰台之上!”玄玑子立刻吩咐。
承影司精锐小心翼翼地将墨羿抬上冰台。接触到那极致寒气,墨羿本就微弱的呼吸几乎瞬间停滞,眉发鬓角立刻结上了一层白霜。
玄玑子不敢怠慢,立刻从沈括手中接过木盒,取出那瓶闪烁着九种不同冰蓝光泽的“九凝寒霜散”,以自身真元包裹,化作一道流光,缓缓渡入墨羿口中。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恐怖的寒流瞬间席卷墨羿全身,将他体内残存的生机与肆虐的伤势,一同强行凝固!
紧接着,玄玑子脚踏罡步,手掐法诀,将一张张以冰蚕丝混合秘银粉绘制、闪烁着繁复符文的“冰封符箓”打出,精准地贴在墨羿周身大穴之上。符箓亮起,引动洞窟内浓郁的阴寒之气,形成一个淡蓝色的、不断旋转的符阵,将墨羿连同那方冰台一同笼罩!
符阵光芒流转,寒气如同有生命般,丝丝缕缕地渗入墨羿体内,与“九凝寒霜散”的药力融合,开始由内而外地、彻底地冰封他的一切——肉体、经脉、乃至那微弱如烛火的神魂。
这个过程缓慢而精细,玄玑子全神贯注,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却又瞬间被寒气冻结成冰晶。刘伯温与沈括在一旁护法,紧张地注视着。
就在冰封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异变陡生!
沈括怀中那安静的“寻髓仪”突然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如同蜂鸣般的震颤!仪器核心处一枚冰魄石,正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指向洞窟更深处的幽蓝光芒!
“有反应!”沈括失声低呼,“这附近……真的有类似玄冰玉髓的极寒之物!而且……距离很近!”
刘伯温与玄玑子同时一惊!这简直是意外之喜!若能找到哪怕一丝真正的玄冰玉髓,融入这冰封之中,效果必将远超预期!
然而,几乎在寻髓仪产生反应的同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充满了怨毒与阴邪气息的精神波动,如同水纹般从洞窟深处扩散开来!
“呜——嗷——”
低沉的、非人般的嘶吼,伴随着锁链拖拽的哗啦声响,隐隐从黑暗的尽头传来!
这寒冰洞中,除了至阴寒气,竟还囚禁着某种东西!
玄玑子脸色一变,维持符阵的手微微一顿:“不好!此地阴脉汇聚,恐滋养了阴煞邪物!冰封过程不能中断,否则前功尽弃!”
刘伯温眼神一厉,当机立断:“沈先生,你与两人在此护法,协助道长完成冰封!其余人,随我来!”
他拔出随身法剑,剑身清光流转,率先向着那嘶吼传来的方向,也就是寻髓仪指示的方向,谨慎地探去!两名承影司精锐紧随其后,刀剑出鞘,眼神警惕。
越往深处,寒气越盛,岩壁上的冰层也越发厚重幽蓝。那嘶吼声与锁链声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与痛苦。
终于,在洞窟的尽头,他们看到了惊人的景象——
一个更加狭小的冰室中央,禁锢着一个身形模糊、半人半兽的怪物!它被数条铭刻着古老符文的黑色寒铁锁链穿透四肢与躯干,牢牢锁在冰壁之上。怪物周身笼罩着浓郁的、与归墟同源却更加暴戾的污秽黑气,但其核心处,却有一点极其微弱的、纯净无比的蓝色光华在顽强闪烁,抵抗着黑气的侵蚀!
而那点蓝色光华散发出的气息,正与沈括的寻髓仪产生着强烈的共鸣!
玄冰玉髓!竟然就在这被禁锢的怪物体内!
或者说,是这不知名的怪物,在依靠体内那一点玄冰玉髓的至寒之力,对抗着归墟邪气的侵蚀与同化!
那怪物感受到生人的气息,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扭曲不堪、布满黑色鳞片的面孔,那双猩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暴戾!它挣扎着,引得寒铁锁链哗啦作响,发出更加疯狂的嘶吼!
刘伯温心中巨震!这寒冰洞,不仅是前朝修士的修炼之地,更是一处秘密的封印之地!而被封印的,竟是一个被归墟侵蚀,却凭借玄冰玉髓勉强保持着一丝清明的……古老存在?
是敌?是友?
而他们所需的救命之物,就在这疯狂而危险的怪物身上!
冰封墨羿不能停,探寻玉髓遇阻隔。这西山洞窟之行,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