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太原时,晋商内斗已起,曹家焦头烂额,聚宝陂的邪阵活动明显收敛,虽未根除,但暂时已难成气候。刘伯温三人悄然南下,一路经河南,过湖北,直入湘西地界。
愈往南行,山势愈发奇崛险峻,林木幽深,雾气氤氲。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与北方截然不同的、湿漉漉的、带着草木腐烂与某种奇异香料混合的气息。此地巫蛊之风盛行,苗、土家等族杂处,民俗诡异,于刘伯温而言,是一片陌生而充满未知的土地。
“湘西自古多奇诡,‘辰州符’,‘赶尸术’,名声在外。”宋濂翻阅着沿途搜集的地方志,眉头微锁,“先生,感应到的龙脉在此地似乎……格外阴森晦涩。”
刘伯温默默点头,袖中斩龙钱的震动变得缓慢而沉重,仿佛被某种粘稠的力量包裹。他感应到的龙脉,并非王气、财气,也非将星煞气,而是一种主“阴祀”、掌“生死”的诡异龙脉,其气息竟与当年在青田老家追查一桩旧案时,遭遇的那位早已伏诛的邪术师——“尸仙”邬通,有七八分相似!
邬通当年以邪法炼尸,妄图借地阴之气成就鬼仙之道,被刘伯温设计引入阳煞之地,破去修为,最终被官府擒杀。其气息,刘伯温绝不会认错。
“莫非此人尚有传人,或……其根本未死透?”刘伯温心中疑云密布。若真如此,以此地阴煞龙脉为基,结合那“夺灵化龙”大阵,只怕养出的不是什么正统龙脉,而是一条至阴至邪的“尸龙”!
三人行至一处名为“落魂涧”的险要山谷,两侧峭壁如削,猿猴难攀,仅有一条窄窄的栈道悬于半山腰,涧底深不见底,水声轰鸣如雷。
正当他们踏上栈道,行至中段时,异变陡生!
涧底浓郁的水汽与山中瘴疠之气骤然汇聚,化作灰白色的浓雾,瞬间淹没了整条栈道,目力不及三尺!雾气中,传来阵阵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骼摩擦的“咔嚓”声,以及沉闷的、如同重物拖行的脚步声。
“小心!是尸瘴!”铁冠道人大喝一声,袖中甩出数张驱邪黄符,符纸无风自燃,化作金光驱散了些许雾气。
只见雾气之中,影影绰绰,浮现出十余具行动僵硬、面色青黑、身着破烂前元官服的“行尸”!它们指甲乌黑尖长,眼中跳动着绿油油的鬼火,口中发出“嗬嗬”的怪声,朝着三人扑来!更令人心悸的是,这些行尸步履之间,竟隐隐引动了地底那股阴煞龙脉的气息,使得它们力量远超寻常僵尸!
“是‘驭尸术’!而且借了地脉之力!”铁冠道人脸色凝重,挥舞着桃木剑,与几具扑上来的行尸战在一处,桃木剑砍在行尸身上,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只能留下浅浅白痕。
宋濂虽惊,但也拔出随身短剑护在刘伯温身前。
刘伯温目光如电,扫过这些行尸,发现它们行动虽僵,但彼此间隐隐构成一个简单的合击阵势,而且尸气与地脉阴气勾连,源源不断。
“擒贼先擒王,需先断其与地脉的联系!”刘伯温并指如剑,虚空划出一道“破煞符”,灵光闪耀,印向栈道地面。
然而,符光没入地面,只是让雾气波动了一下,那地脉阴气如同跗骨之蛆,并未被轻易斩断。
“没用的,小子!”铁冠道人一边抵挡行尸,一边喊道,“这龙脉邪性,已与此地尸气怨念深度交融,寻常破煞法效果不大!”
就在这时,栈道前方浓雾深处,传来一个沙哑、干涩,如同两片枯骨摩擦的怪笑声:
“嗬嗬嗬……刘伯温……别来无恙啊……”
雾气向两旁分开,一个身着漆黑斗篷、身形干瘦如同骷髅的老者,拄着一根白骨杖,缓缓走了出来。他脸上布满诡异的刺青,眼眶深陷,瞳孔是两团跳跃的绿色火焰,周身散发着浓烈的死气与那股阴煞龙脉同源的气息!
虽然形貌大变,但刘伯温依旧一眼认出,那五官轮廓,正是当年应已伏诛的——“尸仙”邬通!
“邬通!你果然未死!”刘伯温沉声道。
“死?”邬通怪笑,“对于追求永恒的人来说,肉身不过皮囊。当年还要多谢你,助我褪去旧壳,得以融入这‘九幽地脉’,成就更高等的‘尸灵’之身!如今,我乃‘浑天教’尸殿殿主,奉龙帝之命,在此恭候大驾多时了!”
他白骨杖一顿,涧底阴风怒号,更多的行尸从雾气中爬出,其中甚至有几具身上开始长出细密的鳞片,散发出更危险的气息!
“刘伯温,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处!你的肉身与神魂,将成为滋养‘尸龙’的最佳养料!”
前有强敌,后有追兵(胡惟庸的威胁并未解除),身处险地,龙脉诡异,对手是“死而复生”的旧敌。
刘伯温面临着他南下以来,最凶险的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