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里传来忙音。
显然,那个号码已经无法接通。
就在我准备挂断的时候,听筒里似乎极其微弱地、传来一声极其短暂的、类似电流干扰的“嘀”声,随后才彻底变成忙音。
我的心猛地一跳!这不是正常的忙音!
像是……某种极其短暂的信号接入又被立刻切断!
一个更大胆、更疯狂的猜想窜入我的脑海!
陆渊最后那个电话……真的是打给他的手下处理闹事者的吗?
还是……他打给那个匿名者?或者……打给“那边”的人?
他那异乎寻常的镇定……他最后看我那一眼……
难道……警察的到来……也在他的算计之内?!甚至……是他自己引导的?!
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验证某些猜测?或者……进行某种更危险的交易?!
这个想法让我浑身发冷。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男人……就真的太可怕了!他对自己都如此狠绝!敢用自身入局!
那我现在……岂不是依旧在他的棋局之中?!
甚至……可能成了他用来取信于对手或者警方的……又一重“筹码”?!
巨大的恐慌再次攫住了我。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必须想办法自救!
我猛地挂断电话,目光再次落在那枚U盘上。
匿名者……他既然选择了帮我(或者说利用我)扳倒陆渊,那么他或许……是我目前唯一能抓住的、非陆渊阵营的“外力”?
虽然同样危险,但……别无选择,我再次拿起听筒。
这一次,我没有拨打任何号码,而是凭着记忆,按下了一串毫无规律的、像是乱码的数字——那是之前匿名短信偶尔出现过的虚拟号段前缀,加上我今天看到的日期和一些无意义的数字组合。
我在赌,赌这个号码有特殊含义,赌那个匿名者能收到。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等待音。每一声都敲在我的心脏上。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嗒。”
电话被接起了。
那边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一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冷汗。
我压低声音,对着话筒,用气声艰难地说道:“……U盘……我收到了……”
那边依旧沉默。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他……被带走了……”
短暂的沉默后,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一个经过明显处理的、怪异扭曲的电子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我知道。”
果然!他都知道!
“你……你到底是谁?你想怎么样?”我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电子音发出一声极轻的、像是嘲讽的嗤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游戏进入下一阶段了,林小姐。”
下一阶段?什么下一阶段?
“你现在要做的,”电子音继续毫无波澜地说道,“就是保持安静。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尤其是对警察。”
“为什么?!”我脱口而出,“那些证据……”
“证据?”
电子音打断我,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你以为,凭那段录像,就能彻底钉死陆渊?太天真了。那最多只能让他暂时麻烦缠身,给他背后的‘大人物’们添点堵而已。”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我刚刚燃起的微弱希望。
“那……那我该怎么办?”
“等。”电子音言简意赅,“等着看戏。看他们狗咬狗。等到该你上场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
“那我怎么相信你?!如果你骗我……”
“你没有选择,林小姐。”电子音冰冷地打断,“相信我,或者相信很快会回来安抚你的陆渊。选一个。”
我的血液瞬间冰凉,他说得对,我没有选择。
“……我需要做什么准备?”我艰难地问。
“活下去。”电子音说完这三个字,电话便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我握着话筒,僵在原地,浑身冰冷,活下去,多么简单,又多么艰难的三个字。
我缓缓放下话筒,巨大的无助感和一种被更大力量操控的茫然,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一具被抽空灵魂的木偶,被困在这座豪华的套房里。
保镖依旧守在门外,态度却变得更加微妙,带着审视、警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和打探。他们似乎也摸不清风向,不知道我这个“金丝雀”在主人倒台后,会是什么下场。
外界的信息被严格过滤。
我只能从保镖偶尔的交谈和送餐服务员躲闪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些零碎的、令人不安的风声。
陆渊被正式刑拘的消息登报了,虽然措辞谨慎,但“涉嫌故意伤害”、“经济犯罪”等字眼依旧触目惊心。
《深渊》的宣传活动全面暂停,舆论哗然,各种猜测和谣言甚嚣尘上。
陆渊的公司股价暴跌,人心惶惶。
偶尔有穿着制服的人上门,似乎是警方或者检察院的人,要求询问一些情况。
但我牢记着那个匿名者的警告,以“受到惊吓,需要休养”、“不清楚他的生意”为由,一概保持沉默,或者用最空洞无辜的语言应对。
询问者似乎也有所顾忌,并未过多逼迫。
这种暴风雨中心的、诡异的平静,让人更加窒息。
我就像站在悬崖边,脚下是汹涌的、看不清深浅的暗流,不知道下一秒是会被吞噬,还是能抓住一根浮木。
陆渊一直没有消息,仿佛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但我知道,他绝不可能就这么倒下。
他那庞大的、黑暗的帝国,绝不会因为一次突击就彻底瓦解。
他一定在暗中运作着什么,那个匿名者,也一定在暗中窥伺着。
而我,是他们双方棋盘上,那颗暂时被搁置,却注定还要被再次拿起使用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