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开了。
陆渊走了出来,脸色依旧阴沉,但那股骇人的暴戾气息似乎收敛了一些。
他看到我正拿着冰袋敷下巴,脚步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快极复杂的情绪,像是烦躁,又像是一丝极淡的……懊恼?
但他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到吧台,又倒了一杯酒。
我放下冰袋,站起身,低着头,声音细弱又带着一丝怯生生的讨好:“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去让张姨做……”
他喝酒的动作停住,侧过头看我,目光带着审视,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任何一丝不满和怨恨的痕迹。
我努力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眼神里只有小心翼翼和一丝被刚才吓到的、未散的水光,努力扯出一个微弱的、讨好的笑容:“或者……你想尝尝我做的?我最近跟张姨学了一道汤……”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眼神深处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丝丝。
他转回头,喝了一口酒,语气淡漠:“随便。”
“那我……我去做。”我像是得到了某种恩赐,小声应着,快步走向厨房,仿佛急于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悔过”和“价值”。
我在厨房里忙碌,刻意弄出一些轻微又不会太吵的声响。
洗菜,切菜,打开灶火。
我知道他的目光偶尔会扫过厨房门口。
我做的很慢,很仔细,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笨拙。
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也顾不上去擦。
当我终于端着一碗看起来还算清淡的菌菇汤走出来时,他正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
我把汤轻轻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声音柔软:“汤好了,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他睁开眼,看了看那碗汤,又看了看我期待又紧张的脸,还有我下巴上那依旧明显的红痕。
沉默了几秒,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
我紧张地攥着围裙边缘。
“还行。”他淡淡地评价了一句,没什么表情,但又喝了几口。
就这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我像是松了一口气般,脸上露出一个真心实意(表演出来的)的、带着点羞涩和开心的笑容。
“你喜欢就好。”我小声说,乖巧地站在一旁,不再打扰他。
从那天起,我彻底进入了角色。
我变得更加“粘人”,更加“依赖”。
他在家的时候,我的目光总是下意识地追随着他,在他看过来时,又慌忙低下头,脸上泛起羞涩的红晕。
我会仔细记住他所有细微的喜好和习惯,他喜欢的咖啡温度,他偏爱的衬衫款式,他皱眉时可能意味着什么。
我甚至开始“嫉妒”。
有一次,他接到一个合作多年的知名女制片人的电话,语气是罕见的熟稔和轻松。
我故意在他挂掉电话后,闷闷不乐地坐在角落,摆弄着衣角,在他询问时,才抬起泛红的眼眶,小声地、醋意十足地问:“你和秦姐说话……好像特别开心……”
他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嘴角竟然勾起一丝极淡的、真实的弧度。他走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发(动作依旧带着掌控的意味,却不再那么冰冷):“瞎想什么。”
他没有解释,但那语气,分明是享受这种被“在乎”的感觉。
我的“温顺”和“依赖”,像是最好的麻醉剂,一点点麻痹着他敏锐的神经。
他看我的眼神,逐渐褪去了大部分审视和怀疑,多了几分习惯性的掌控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扭曲的放松。
他允许我活动的范围稍稍扩大了一些。
有时去公司开会,甚至会带上我,让我在休息室等他。
他不再频繁检查我的手机(虽然依旧被助理保管),偶尔心情极好时,甚至会允许我在他视线范围内,用平板电脑浏览一些无关紧要的娱乐新闻。
我知道,我在一步步获取他吝啬的“信任”。
但我不敢有丝毫放松。
每一次看似亲昵的互动,每一次扮演的依赖和醋意,都像是在刀尖上舔血。
我必须时刻绷紧神经,确保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都完美无缺。
同时,我也在暗中观察,寻找着任何可能的机会。
他的书房,依旧是禁地。
但我发现,他有一个习惯——每周五晚上,他会雷打不动地和海外的一个固定号码进行长时间的视频会议,处理一些极其机密的核心资产事务。
那个时候,他的注意力会高度集中,通常会反锁书房门,但公寓内部的安保监控似乎会有一个短暂的、不易察觉的盲区(或许是自认为绝对安全后的松懈)。
另一个发现是,他那个以严厉着称的表演老师,似乎对他抱有某种非同一般的敬畏,甚至……恐惧。
有一次下课,我无意间听到老师压低声音打电话,语气惶恐地提到“陆先生的吩咐”、“三年前的事绝不能泄露”之类的只言片语。
三年前……又是三年前。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像幽暗的光,在我心底隐约照亮了一条模糊而危险的路。
时机在一个周五的夜晚来临。
陆渊如常进入了书房,反锁了门。
我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似在看剧本,耳朵却捕捉着书房里的动静。
视频会议似乎已经开始,他低沉流利的英文隐约传来。
我深吸一口气,心脏跳得飞快。
机会只有一次。
我站起身,假装去厨房倒水,目光飞快地扫过客厅角落那个不起眼的装饰摆件——我知道,那里有一个微小的摄像头。
走到厨房门口,我“不小心”踢翻了一个空的垃圾桶,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哎呀……”我低呼一声,慌忙蹲下身去收拾,身体恰好挡住了摄像头可能拍到我正脸的角度,同时利用收拾的动作,极其快速地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口香糖大小的信号屏蔽器(这是之前一次商业活动,某个科技公司送的奇葩礼品,我一直觉得没用,却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粘在了厨房门框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凹陷处。
我不知道这玩意儿有没有用,能屏蔽多大范围、多久的信号,但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笨拙的尝试。
做完这一切,我站起身,面色如常地倒了水,回到客厅沙发坐下,继续看剧本,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大约过了十分钟,我攥着剧本的手心已经全是冷汗。
突然,书房的门被猛地拉开!
陆渊站在门口,眉头紧锁,脸色不悦地看着手机屏幕:“怎么突然信号这么差……”
他抬头,目光扫过客厅,看到我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似乎松了口气,但疑心依旧未消:“你刚才干什么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露出茫然的表情:“没干什么啊?就去倒了杯水……怎么了?”
他盯着我,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机,信号似乎恢复了一些。
他走到客厅中央,环视四周,眼神锐利,像是在寻找任何异常。
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最终,他似乎将问题归咎于网络波动,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转身又回了书房,门再次关上。
我瘫在沙发上,后背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成功了……吗?
他好像没有发现……
但这种冒险,太致命了。
不能再轻易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