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镜头,没有窥探,没有需要应付的人和事。
只有风,水,阳光,和他。
我脱掉鞋子,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到窗边的软榻上坐下,抱着膝盖,看着湖面发呆。
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让人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开门声。
我回过头,看到陆渊从房间里走出来,会议似乎结束了,他脸上带着一丝疲惫,正抬手揉着眉心。
看到我蜷在窗边的身影,他脚步顿了一下,然后朝我走过来。
“一直坐在这里?”他在我面前停下,垂眸看着我。
“嗯。”我点点头。
“无聊了?”他问。
我摇摇头。
只是觉得……很平静。
他在我身边坐下,很自然地将我揽过去,让我靠在他怀里。
我们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仿佛静止的湖面和时间。
阳光一点点移动,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无意识地绕着我的发丝。
在这种极致的安宁里,连日来的紧绷和混乱似乎都被慢慢抚平了。
“陆渊。”我忽然轻声叫他的名字。
“嗯?”他低沉应了一声,气息拂过我的头顶。
“谢谢你。”我说。谢谢他带我来到这里,谢谢他给我的这片短暂的、喘息的空间。
他绕着我发丝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然后,我听到他极低地笑了一声,胸腔传来轻微的震动。
“谢什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我的就是你的。”
我的就是你的。
如此理所当然,又如此霸道。
我的心像是被这句话烫了一下,缩在他怀里,没有再说话。
阳光,湖影,和他沉稳的心跳声,构成了一个完美得不真实的午后。
直到夕阳再次将湖面染成瑰丽的橘红色,他才动了动,低头吻了吻我的发顶。
“饿了没?”
我点点头。
他拉着我起身:“张姨应该准备好晚餐了。”
晚餐果然已经摆好。依然是精致可口的家常菜。
吃饭的时候,他接了个电话,语气很简短,似乎处理了一件小事。
挂了电话,他看向我,状似随意地提起:“你之前那个公寓,退租手续赵明会处理。有些东西,明天会有人送过来。”
我拿着筷子的手顿住了。
他……连这个都安排好了?
如此迅速,如此不容置疑地将我连根拔起,移植到他的领地。
“怎么了?”他看着我,眼神深邃,像是能看穿我所有细微的情绪。
我放下筷子,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陆渊,我……”
我想问,这一切是不是太快了?
我想问,我之于他,到底是什么?
一个需要妥善安置的所有物?
还是一时兴起的玩伴?
可话到嘴边,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吸纳一切疑问的眼睛,我又问不出口。
他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向后靠向椅背,目光平静地看着我,像是在等待我的下文。
“我……”我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换了一个问题,“我需要做什么?”
我不可能永远像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待在这个美丽的笼子里,只等着他偶尔的垂怜。
他似乎对我的问题并不意外,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做你想做的。”
他重复了之前的话,但这次,后面跟了更具体的,“想演戏,赵明会给你找合适的本子,最好的团队。想读书,我可以送你出去。想学点什么,随便你挑。”
他给出的选择宽泛得惊人,也……奢侈得惊人。
仿佛只要我开口,整个世界都可以被送到我面前。
“如果……”我声音有些发干,“我不知道想做什么呢?”
他看着我,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忽然站起身,走到我身边,俯身,双手撑在我座椅的扶手上,将我困在他的气息范围内。
“那就慢慢想。”他低下头,目光沉沉地锁住我,声音低哑而清晰,“你有的是时间。”
“在我身边,”他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和……一丝难以察觉的诱哄,“慢慢想。”
他的气息拂过我的唇瓣,带着晚餐红酒的微醺和一丝惯有的冷冽。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近在咫尺,里面清晰地映出我怔忪的模样,像一张无处遁形的网。
慢慢想?
在他用绝对的力量和资源为我铺就的、看似无限选择的道路上?
这本身,又何尝不是一种最温柔的禁锢。
我垂下眼睫,避开他那过于具有穿透力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他似乎并不急于得到我的回应,直起身,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从容,仿佛刚才那句近乎蛊惑的低语只是我的错觉。
“不着急。”他语气平淡,像是下了最终论断,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先吃饭。”
这顿饭的后半程,在一种诡异的沉默中结束。
他不再说话,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目光偶尔扫过窗外彻底沉入黑暗的湖面,看不出情绪。
张姨悄无声息地进来收拾了餐具,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他端起一杯水,走到壁炉旁的沙发上坐下,拿起一本之前看到一半的商业杂志翻看起来。
跳跃的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尊冷静莫测的神只,而非一个刚刚说出“我的就是你的”这种话的男人。
我蜷在餐桌旁的椅子上,没有动。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只能听到风吹过湖面的细微呜咽声和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轻响。
这栋房子,这个湖,这片与世隔绝的天地,美得像一个精心打造的琥珀牢笼。
而他,是唯一持有钥匙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他终于看完了那本杂志,将其随手扔在茶几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然后,他抬起眼,目光越过跳跃的火光,落在我身上。
“过来。”他朝我伸出手。
不是命令的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站起身,慢慢地走过去。
刚走到他面前,他伸手握住我的手腕,微微用力,将我拉到他身边的沙发上坐下。
沙发很宽大,但他却让我紧挨着他,手臂自然而然地环过我的肩膀,将我圈进他的势力范围。
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壁炉的暖意,丝丝缕缕地将我包裹。
“冷吗?”他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我手臂上裸露的皮肤。
我摇摇头。
壁炉的火很旺,他的体温也高,其实有点热。
他却似乎觉得我穿得单薄,伸手将沙发上叠放着的一条薄羊绒毯拿过来,抖开,仔细盖在我腿上,连边角都掖了掖。
动作细致得近乎笨拙,与他平日冷硬漠然的形象形成一种惊人的反差。
我怔怔地看着他低垂的眉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火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可能流露的情绪。
“看什么?”他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抬起头,眼神在火光下显得有些深邃柔和。
“没什么。”我慌忙移开视线,心跳却莫名漏了一拍。
他极轻地笑了一下,没再追问,只是将我又往怀里揽了揽,让我的头靠在他肩膀上。
我们就那样依偎在壁炉前,看着火焰跳跃舞动,谁也没有再说话。
一种奇异的、近乎温馨的宁静在空气中流淌,暂时驱散了那些盘踞在心底的不安和疑虑。
或许……就这样,也不错?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自己按了下去。
林柠,你在想什么?
难道真的甘心做一只被精心喂养、失去翅膀的雀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