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惊墨在汀兰水榭清点遗物的消息,像带着倒刺的鞭子,一下下抽在柳氏的心上。
她躺在锦华院的内室里,门窗紧闭,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外面那些让她锥心刺骨的动静。
周嬷嬷端着一碗安神汤,战战兢兢地走到床边:“夫人,您喝点汤吧,身子要紧……”
“滚!”柳氏猛地一挥手臂,将汤碗打翻在地,滚烫的汤汁溅了周嬷嬷一身。
她双目赤红,头发散乱,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雍容华贵,活脱脱一个疯妇。
“喝什么汤!我喝不下!那个小贱人……她正在那里耀武扬威!她把我这么多年辛苦经营的东西,全都抢走了!抢走了!”
她声音嘶哑,充满了刻骨的怨毒。
那些东西,不仅仅是财物,更是她作为主母权威的象征,是她一点一点从云婉儿那个死人手里,从龙啸云那里抠出来、算计来的。
如今,却要原封不动,甚至加倍地吐出去,这比割她的肉还让她疼。
“还有老爷,还有父亲。”
柳氏死死攥着身下的锦被,指节泛白,“他们竟然都帮着她,他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母。龙啸云,你个没良心的,我为你生儿育女,打理中馈这么多年,竟比不过一个死了多年的贱人和她生的孽种。”
周嬷嬷跪在地上,不敢吭声,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她知道夫人这是恨到极处了,可事已至此,老太爷发了话,老爷也默许了,再闹下去,吃亏的只能是夫人自己。
“龙惊墨……你不得好死。”
柳氏咬牙切齿,眼神疯狂,“你以为你赢了?你以为嫁去王府就高枕无忧了?做梦!定渊王是个残废!是个活阎王!王府里吃人不吐骨头!我等着!我等着看你被人作践!看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猛地抓住周嬷嬷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压低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去……去找我哥哥,告诉他,无论如何……不能让那小贱人在王府好过!就算我动不了她,也要让她在王府里寸步难行!”
周嬷嬷忍着痛,连连点头:“老奴明白,老奴这就去传话。”
“还有,”柳氏眼神阴鸷,“我们的人,安排不进她的陪嫁队伍,就在王府里想办法!那个陈侧妃,不是一向自视甚高吗?给她递个话……就说新王妃‘医术通神’,‘颇得圣心’,让她好好‘关照’一下!”
“是,夫人。”周嬷嬷应下,心中暗叹,夫人这是要把三小姐往死里逼啊。
福寿堂里,孙氏也憋着一肚子火。
她对着心腹钱嬷嬷抱怨:“真是反了天了!为了个云氏留下的破烂玩意儿,闹得家宅不宁!曼娘也是,做事不干净,留下把柄!如今倒好,让那个孽障蹬鼻子上脸!”
钱嬷嬷一边给她捶腿,一边劝道:“老夫人您消消气,跟那种人生气不值当。横竖她就要嫁出去了,眼不见心不烦。那定渊王府……哼,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够她受的。”
“话是这么说,”孙氏重重哼了一声,“可一想到她拿着那些东西,说不定还在心里笑话我们,我这口气就顺不下来!还有啸天,也是个不中用的,连个丫头都压不住!”
“老爷也是没办法,老太爷发了话嘛。”
钱嬷嬷低声道,“再说,眼下最要紧的是顺顺当当地把她嫁出去,别影响了跟王府的关系。”
提到龙渊和王府,孙氏悻悻地闭了嘴,但脸上的皱纹都因为怒气而显得更深了。
她活了大半辈子,在后宅说一不二,何时受过这种憋屈?还是被一个她最看不上的庶孙女给的!
这口气,她咽不下去,只能暗暗记在心里。
最受刺激的,莫过于龙婉清。
她在自己的锦绣阁里,把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个遍,地上满是瓷片碎屑。
她哭得眼睛红肿,发髻散乱,漂亮的裙子也被扯得凌乱。
“凭什么!她凭什么!”
龙婉清伏在床上,捶打着锦被,声音带着哭腔和浓烈的恨意,“那些首饰!那些衣料!本来都该是我的!是我的!如果不是定渊王是个残废,那王妃的位置就该是本小姐的,这个贱人,竟然平白要了那么多的嫁妆去,凭什么?”
贴身丫鬟吓得跪在一旁,瑟瑟发抖,不敢劝解。
“她一定在笑话我!笑话我什么都得不到!”
龙婉清猛地坐起身,脸上泪痕交错,眼神却像淬了毒,“龙惊墨!你等着!我绝不会让你好过!定渊王府……哼,你以为那是天堂吗?我会让你知道,那是你的地狱!”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掐得掌心刺痛,却比不上她心中的恨意万分之一。
这份恨,已经深入骨髓,成了她活下去的动力之一。
龙府的风波,在龙渊的强势干预下,表面上尘埃落定。
龙惊墨赢得了她需要的空间和资源,可以暂时喘口气,准备迎接更大的挑战。
然而,柳氏、孙氏、龙婉清心中那淬了毒的恨意,却如同被压在巨石下的野草,并未死去,反而在黑暗中疯狂滋长,扭曲蔓延。
她们将所有的失败和屈辱都归咎于龙惊墨,将这刻骨的仇恨,带向了那深不可测的定渊王府。
前方的路,注定不会平坦。
龙惊墨深知这一点,她站在汀兰水榭的窗前,望着龙府外那片被高墙围起的天空,目光沉静而坚定。
龙府的戏暂时落幕,王府的大幕,即将拉开,龙惊墨的一举一动却已经摆在了定渊王的案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