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惊墨回到听竹苑时,院内一片寂静,只有小桃和小杏在小心翼翼地打扫庭院。张婆子则在厨房附近忙碌。见她回来,两个小丫鬟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行礼。
小姐,您回来了。小桃怯生生地说道。
龙惊墨微微颔首,径直走上二楼。在这冰冷的龙府,她真正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关起门来,方能图谋下一步。
果然,清静日子没过两天,柳氏派来的教习嬷嬷便到了。来的是一位姓钱的老嬷嬷,吊梢眉,三角眼,嘴角两道深深的法令纹,看人时目光像刀子似的,恨不得从人身上刮下层皮来。
老奴钱氏,奉夫人之命,来教导三小姐规矩。钱嬷嬷板着脸,声音干巴巴的,没有一丝温度,还望三小姐用心学,莫要辜负了夫人的一番苦心。
龙惊墨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温顺模样:有劳钱嬷嬷费心。
这学规矩的戏码,就此拉开帷幕。
钱嬷嬷要求极严,从站姿、行走到叩拜、奉茶,每一处细节都吹毛求疵。龙惊墨便与她周旋起来。
练习站姿时,钱嬷嬷要求头顶碗水,纹丝不动坚持半柱香。龙惊墨便照做,只是那身子总是不由自主地微微晃动,看似紧张笨拙,恰好让碗里的水漾起细微的涟漪,既不至洒出,又明显不合标准。钱嬷嬷厉声呵斥,她便垂下眼睫,带着几分惶恐低声解释:嬷嬷恕罪,在边陲时常年劳作,这身子......总是难以完全稳住。 一句话,既点了过往艰辛,又给了学不好的理由,让钱嬷嬷一肚子火发不出来,只能骂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学习行走时,要求步幅均匀,环佩无声。龙惊墨便刻意将步子迈得一板一眼,如同丈量,毫无少女的轻盈之感。偶尔,还会不小心让素净的裙摆(她坚持穿自己的旧衣,拒穿柳氏送来的华丽练习服)绊一下脚尖,虽立刻稳住,却也打断了节奏。钱嬷嬷气得用戒尺点地:大家闺秀,行如弱柳扶风!三小姐这般,如同木偶! 龙惊墨便请教:嬷嬷,何为弱柳扶风?这风大了,柳枝岂不易折? 噎得钱嬷嬷半晌说不出话。
最让钱嬷嬷头疼的是教导礼仪规程。每当她讲述宫中或高门繁复的礼节时,龙惊墨总会适时提出一些看似懵懂、实则刁钻的问题。譬如钱嬷嬷说长辈问话,需垂首恭听,答话简练,龙惊墨便问:若长辈问的是经史子集,孙女是否也该只答或?岂非显得无知? 钱嬷嬷被问住,只能含糊道:自然......自然要据实回答,但需注意分寸! 如此一来,原本的规矩教导,往往变成了无意义的辩论,浪费了大把时间。
钱嬷嬷教得心力交瘁,只觉得这乡下回来的三小姐,看似柔弱恭顺,实则像块滚刀肉,让她无处下手。每日两个时辰的教导,倒有大半辰光耗在这种无声的较量上。
而一旦钱嬷嬷离开,听竹苑的门扉关上,龙惊墨脸上那点怯懦和笨拙便瞬间消失无踪,恢复成一贯的清冷平静。她吩咐小桃小杏留意府中闲谈,自己则立刻投入到真正重要的事情中。
听竹苑位置偏僻,反倒成了最好的掩护。她进入神农空间,灵泉氤氲,药田芬芳。她仔细照料着那些长势喜人的药材,采收成熟的部分,开始配制更多种类的药物。效果更强的金疮药、能解寻常毒性的解毒丸、各式各样防身用的毒粉与迷烟,甚至开始尝试用空间内品质极佳的药材,炼制一些效果更为奇特的丹药。她的内力在《养元针》吐纳术的修炼下,于这日复一日的与交替中,如涓涓细流,悄然增长,虽离前世巅峰相距甚远,但对付寻常角色,已渐显从容。
柳氏和龙婉清那边暂且没了动静,许是接连受挫后在重新谋划。龙啸云忙于朝务,无暇他顾。府中其他人,更是当她这个庶女不存在。龙惊墨乐得清静,在这方小天地里默默积蓄着力量。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日下午,龙惊墨刚将绞尽脑汁、疲惫不堪的钱嬷嬷送走,回到房中准备调息,院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吵闹声,夹杂着小桃带着哭腔的阻拦和一个男孩嚣张的呵斥。
龙惊墨眉头微蹙,走到窗边向下望去。只见院子里,一个穿着锦缎小袄、胖乎乎的男孩,正趾高气扬地指着小桃的鼻子骂:贱婢!敢拦小爷的路!你知道小爷是谁吗?这破院子里的破竹子,小爷看上了,要砍几根回去做弹弓,那是你们的福气!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年纪、穿着不俗的小厮,在一旁帮腔起哄。
龙惊墨认出这个男孩,是柳氏所出的幼子,龙家嫡出的五少爷,龙宝玉。自幼被宠得无法无天,是府里有名的小霸王。名字倒是与那《红楼梦》里的混世魔王同名,只是不知是否有那般通灵?龙惊墨心下暗忖,怕是只有那顽劣刁蛮学了个十成十。她来府那日,这人正巧去外祖家小住,今日倒是赶着回来给她“添彩”了。穿越大半个府邸跑到这最偏远的院子来砍竹子,若说背后无人指使或怂恿,怕是三岁孩童都不信。
小桃和小杏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后退,不敢阻拦。要说龙家其他那些少爷小姐,或许是自持身份,或许是嫌她这院子晦气偏远,这几日倒也相安无事,让她落得清净。今日倒好,她没去找麻烦,麻烦倒是自己长腿找上门来了。
龙惊墨眼神微冷,整理了一下衣裙,缓步向楼下走去。既然有人非要往刀口上撞,她也不介意活动活动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