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安然那包用麦芽糖饴完成的“报恩”,让林家人心里暖融融的。孩子间纯真的情感,仿佛一道屏障,暂时隔绝了外界的纷扰。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林家的平静日子,并未能持续太久。
王家屋顶事件(村里人私下都这么称呼那场风波)之后,王婆子母子虽然不敢再明着挑衅,但那口恶气却像毒刺一样扎在心里,腐烂发酵,变成了更阴损的东西——流言。
王婆子是个精于此道的老手。她不敢直接说林家坏话,毕竟自家理亏且受了罚,但她可以“不经意”地散布一些模糊的、引人遐想的说辞。
她开始在村里关系相近的几个长舌妇中间“诉苦”,话里话外透着诡异:
“唉,你说怪不怪?那天我家那枯枝子,多少年都好好的,怎么偏偏那天就断了?还那么巧,就砸了我自家棚子?”
“林家那个丫头,邪性得很呐!你们是没看见,那天她哭得那个凶,天都变了色!结果我家就倒了霉……”
“这娃娃出生那天就怪,又是下雨又是枯树开花的。这接二连三的,野兽不招别家就招他家?偷粮的偏偏撞上他家?连老天爷打雷下雨都好像听他家的号令似的?”
“你说,这到底是福气啊,还是……招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哦?这福气太大了,寻常人家,怕是受不住吧?别是有什么说道……”
这些话,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悄无声息地扩散、弥漫。起初,大多数人只当是王婆子嫉妒心作祟,胡言乱语,并不真信。林家为人如何,大家有目共睹,那小女娃也长得玉雪可爱,不像是什么不祥之物。
但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有些话听得多了,难免在一些人心里留下痕迹。尤其是结合林家近来的变化——日子确实肉眼可见地好过些了,虽说是老二做生意、庄稼好,可这“好”得也有点太顺了点儿?
渐渐地,村里开始出现一些微妙的变化。
以前,村里妇人们喜欢聚在村口大槐树下做针线、唠家常,林周氏也常去。但现在,有时她抱着锦鲤过去,原本热闹的场面会瞬间安静一下,大家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勉强,聊天的话题也会刻意避开林家相关的事情。有几次,林周氏甚至感觉到背后有指指点点的目光。
孩子们之间更直接。老五和老六有一次跟村里几个半大孩子玩耍时,因为一点小事争执起来,对方一个孩子脱口而出:“神气什么!谁知道你们家那点福气是真是假?别是养了个小妖怪!”
这话可捅了马蜂窝!老三勇武恰好路过,一听这话,火冒三丈,冲上去就要揍人,幸亏被闻讯赶来的老大忠农死死拉住。但这件事,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林家兄弟的心里。
连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里正,也私下找林大山谈过一次话,话说得很委婉:“大山啊,你家近来是顺遂。但树大招风,村里有些闲言碎语,你们也别往心里去。只是……稍微注意些,低调点总没坏处。”
林大山从里正家出来,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他明白,流言已经起了效果。这不痛不痒的闲话,比明刀明枪更难对付。它不犯法,不违规,却像无形的篱笆,开始将林家慢慢孤立起来。
晚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闷。连最活泼的老五老六都低着头,闷闷不乐地扒拉着饭。
“爹,他们凭什么那么说妹妹!”老三勇武最先憋不住,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气呼呼地说。
林大山叹了口气,放下碗筷,目光扫过桌边的每一个家人,最后落在被林周氏抱在怀里、正睁着乌溜溜大眼睛好奇张望的小锦鲤身上。
“嘴长在别人身上,咱们管不住。”林大山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一家之主的定力,“咱们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闲话?”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他们说囡?是福星也好,说别的也罢,咱们自己心里清楚。野兽那晚,要不是囡囡哭,咱家后院指不定遭多大灾。王癞子偷粮,要不是囡囡预警,咱家要损失多少粮食?王家想砸咱屋顶,结果呢?自作自受!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件不是囡囡在护着这个家?”
他的话,让家人们都抬起了头。
“咱们林家,不偷不抢,靠双手吃饭。日子好过点,是咱们全家努力,也是……也是老天爷,或者说囡囡带来的福气。这福气,咱们受得起!”林大山的语气斩钉截铁,“别人爱怎么说,是别人的事。咱们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拧成一股绳!”
老二也开口道:“爹说得对。清者自清。咱们越是坦然,那些说闲话的反而没趣。咱们该干嘛干嘛,日子是过给自己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林周氏抱紧了女儿,语气坚定:“我闺女就是我的福气,我不管别人怎么说!”
哥哥们也纷纷表态:
“对!妹妹是最好的!”
“谁再敢胡说,我揍他!”
“咱们一家人好好的,气死那些眼红的!”
看着家人重新振作起来的样子,林老根欣慰地点点头。他知道,这道坎需要全家人一起迈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林家上下对外界的流言采取了“不理会、不争辩、不回避”的态度。该下地下地,该做生意做生意,见了村里人,依旧客气地打招呼,仿佛那些闲言碎语从未存在过。林周氏依旧会抱着锦鲤出门,只是不再刻意往人堆里扎,更多是去相熟的、明事理的几户人家串门,或者就在自家附近走走。
小锦鲤似乎也感受到家里气氛的微妙变化,她变得更加乖巧,笑容也愈发灿烂,仿佛在用她自己的方式,给家人带来安慰和力量。她那纯净无邪的模样,本身就是对流言最好的反击。
流言这东西,就像野草,没有根基,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它发现无法真正伤害到目标,反而显得散播者居心叵测时,便会渐渐失去市场。加上林家平日与人为善,确实没做过任何亏心事,时间一长,大多数明事理的村民也开始觉得王婆子那些话不靠谱,反而同情起林家来。
一场风波动荡,看似无声无息,却让林家人更加团结,内心也更加强大。他们明白,拥有小锦鲤这样的“福星”,既是幸运,也意味着要承受随之而来的关注与议论。而这“村里的流言蜚语”,不过是他们守护这份幸运之路上的第一场小小考验。真正的风雨,或许还在后头,但他们已经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