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村边的小溪,潺潺流淌,看似平静无波,却悄然带走了冬日的最后一丝寒意。正月在走亲访友、祭祖祈福的热闹中走到了尾声,元宵节的灯火喧嚣过后,林家村乃至整个大地,都仿佛从一场酣畅的梦中苏醒,进入了一种新的、充满生机的平静。
积雪彻底消融,露出了沉睡一冬的土地,散发着湿润而清新的泥土气息。向阳的坡地上,已有耐不住性子的嫩草悄悄探出鹅黄的尖芽。柳树的枝条也变得柔软,透出朦胧的绿意。风不再凛冽刺骨,而是带着一种温和的、催促万物复苏的暖意。
春天,正迈着轻快的步伐,悄然临近。
林家小院也沉浸在这份早春的宁静与蓄势待发之中。年节的喜庆和喧嚣沉淀下来,转化为一种更为踏实、更为内敛的力量。
林大山和林忠农已经开始下地了。他们扛着锄头,在田埂上行走,查看墒情,清理田沟,为春耕做最后的准备。泥土的芬芳和劳作的汗水,预示着新一年希望的播种。
林勇武练拳的身影依旧每日出现在院子里,虎虎生风,但更多的时间,他开始跟着大哥学习农活,或者帮着修缮农具。他知道,家里的根在土地上,他有一身力气,理应为这个家出力。
林精诚和苏文谦则更加忙碌。他们几乎每日都要去镇上,打理那间已经盘下的铺面。清扫、修补、打制货架、联系货源……事情繁琐而具体。林精诚负责外联和决断,苏文谦则心细如发,负责记账、整理文书,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铺子虽小,却倾注着两人的心血和全家的期望。每次从镇上回来,他们都会带回一些新的进展和消息,让全家人都跟着兴奋和期待。
林睿思重新回到了学堂,带着新年的目标和文谦表哥的指点,读书更加刻苦。放学回家后,他也会主动分担家务,或是教弟弟们认字,眉眼间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沉稳。
林周氏依旧是这个家最温暖的定盘星。她操持着一日三餐,喂养鸡鸭,将一家人的生活打理得舒适妥帖。天气渐暖,她开始拆洗冬衣,晾晒被褥,为家人换上轻便的春装。小锦鲤也脱下了那身耀眼的水红绸袄,换上了柔软的棉布小褂,更方便她在炕上爬来爬去,探索这个对她来说日益新奇的世界。
小家伙长得飞快,已经能很稳当地坐着,咿呀学语的声音也更多样,偶尔会蹦出模糊不清的“娘”、“哥”之类的音节,总能引得全家惊喜不已。她依旧是全家的开心果和重心所在,哥哥们回来第一件事仍是逗弄她,有什么好吃的也总惦记着她。
苏文谦已经完全适应了林家的生活节奏。他清瘦的脸上多了些红润,眼神也更加安定。他不仅帮着林精诚打理铺子,辅导林睿思功课,闲暇时,还会拿起久违的书本温习。林家的温暖和接纳,渐渐抚平了他心中的伤痛和漂泊感,他开始将这里真正视为自己的家,思考着如何为这个家的未来贡献更多力量。
这一日傍晚,晚霞将天空染成温柔的橘粉色。一家人在院子里吃晚饭。饭菜简单却可口:新挖的春笋炒咸肉,自家腌的酸辣萝卜丝,还有香喷喷的小米粥。
饭桌上不再有年节时的喧嚣,大家安静地吃着饭,偶尔交谈几句,说的也都是田间的事、铺子的事、学堂的事,平淡而真实。
林大山喝了一口粥,看着围坐在身边的儿孙,目光最后落在正被林周氏小心喂着米糊的小女儿身上,缓缓开口道:“开春了,地气动了。精诚的铺子也准备得差不多了,眼看就要开张。咱家这新的一年,算是正式起头了。”
众人停下筷子,看向他。
“年前年后的热闹,咱都经历了。有好运,也有闲话,有团圆,也有磕绊。”林大山语气平和,却带着一家之主的沉稳力量,“往后日子还长,好运气不会天天有,困难也不会少。重要的是,咱们一家人,得像现在这样,心齐!互相帮衬,互相体谅,劲儿往一处使。”
“爹,我们明白。”林忠农代表兄弟们点头。
“精诚,”林大山看向二儿子,“铺子开张,是大事,也是难事。开头肯定不容易,别心急,稳当点来。遇到难处,回家来说,大家一起想办法。”
“放心吧,爹。”林精诚郑重地点头,“有文谦表哥帮我,有家里做后盾,我有信心。”
林大山又看向苏文谦:“文谦,到了家里,就是一家人。别见外,有啥想法就说。”
苏文谦心中一暖,恭敬道:“是,舅父。文谦定当尽力。”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小锦鲤身上,眼神变得无比柔和:“咱家的小福星,就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你的平安喜乐,就是咱家最大的福气。”
小锦鲤似乎听懂了,挥舞着小勺子,发出“咿呀”的欢快声音,米糊沾了小半脸,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晚饭后,天色尚未完全暗下。林睿思和苏文谦在油灯下看书,林精诚在核对货单,林周氏做着针线,林大山抽着旱烟,看着林勇武带着几个小的在院子里玩耍。小锦鲤坐在摇篮里,玩着一个哥哥用草编的小蚱蜢,自得其乐。
没有波澜,没有喧闹,只有一种深植于泥土、弥漫在烟火气里的安宁与满足。这种平静,并非一潭死水,而是如同春水般,表面平静,内里却涌动着勃勃的生机和无穷的力量。它是对过去一段纷扰时光的沉淀,更是对即将展开的新征程的蓄力。
远山如黛,晚风送爽。林家小院的灯火,温暖而明亮,在这渐浓的暮色中,如同一方坚实的港湾,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也照亮着前方充满希望的道路。
第一卷的故事,就在这片预示着新生与奋斗的早春宁静中,缓缓落下帷幕。而属于林家的、更加波澜壮阔的篇章,即将随着春风,徐徐展开。
(第六十三章 卷末的平静 完)
(第一卷 锦鲤降世,福泽初显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