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玄枢之中,解命之门的符箓,都是最粗浅的,只是为之后的符法打下基础罢了。
对应史密斯这样的失眠症,一共有三道符箓。
一是北斗七星安眠符,这道符引北斗之气,对神魂负担极大,所以十天才能用一道,之前给史密斯用的就是这个。
一是太上老君安眠符,这道符以太清之法,安抚神魂,对神魂的负担就小了,三天能用一道,这次给史密斯的就是这个。
还有一道,是安神定魄符。
史密斯之所以失眠如此严重,说白了还是神魂不安,易焦易躁,这道符最为对症,可以一天一道。
可这安神定魄符,在解命之门中,是最为繁复的符箓,袁凡现在还画不出来。
距离白露不过两个来月,届时能不能画得出来,袁凡也不敢保证。
再说,哪怕届时能画了,也不是个事儿,每天都要点张符才能睡觉,这算怎么回事?
真正要根治史密斯这个失眠症,解命之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等破命之门开启,看有没有手段。
而破命之门,不出意外的话,那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
“哈哈,袁,你还年轻,要知道餐桌上,只有工厂出来的罐头汤才能随叫随到,而那些真正的美味,都是需要在厨房慢慢烹制的。”
史密斯似乎没有看到袁凡的疑虑,手杖轻轻敲着院里的青石,轻松地笑道,“我的朋友,那不过是一堆砖头,又值得什么呢?
说句你可能感到不太适应的话,大英帝国全球布武,其中的百年家族,跟随帝国的脚步,每到一个地方,就会置办一些产业,这些产业,家族都不会出售,只会租赁……”
史密斯朝袁凡眨眨眼,“小伙子,知道那是为什么吗?”
史密斯突然不装了,一脸帝国的骄傲,露出了他那伯爵的底色。
“不错的防错止损机制。”
袁凡想想就明白了,“难怪你们这些家族,能够经久不衰,果然是存在即合理啊。”
“对了,家族大了,无用的纨绔就多了,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但那又怎么样呢?只要底蕴还在,哪怕是半个世纪才能出一个杰出子弟,家族也能往前走上一步。”
史密斯说完,微笑着问道,“你看,就这么一堆砖头,你还要跟我客气吗?”
“当然不会!”
袁凡笑了笑,“能够从一位伯爵先生手中占到便宜,天啦……”
他夸张地摊开双手,“这可比用一把黄油刀去拆除金字塔还要难得多了。”
两人说笑着回来,几人再聊了一阵。
亨利想着他的油库,史密斯想着他的大床,袁克轸想着他的出租车,也就各自散了。
出了院门,特仑奇的笑意陡然冷峻下来。
他恭谨地请史密斯先上车,再跟了上去,坐在旁边。
汽车启动,缓缓驶出了胡同。
过了一阵,特仑奇有些不解地问道,“尊敬的伯爵先生,您为何要对这位袁先生如此另眼相看呢?他值得您付出如此代价,甚至动用您家族的产业吗?”
“这才到哪儿啊?”
史密斯贴着车窗,看着犹如黑白照片的老城厢,一时没有听出特仑奇话语中的冷意,“接下来的两个月中,我还要给他准备一份惊喜,那才是真正的礼物。”
“伯爵先生,请原谅我的冒昧。”
特仑奇抗声道,“一只黄皮猴子,即便它学会了杂耍,会挥着帽子逗人开心,但它终究只是一只猴子,跟人类的文明世界,还有千万年的距离,为了这样的一只……生物,真的值吗?”
史密斯缓缓地掉过头来,目光停在特仑奇的脸上,“特仑奇,我记得先前你跟那位杨厅长说过,在这片土地上,你只需要向公使麻克内先生汇报。”
他顿了一下,温和地问道,“那么,你觉得我需要向谁汇报?是需要向你汇报么,总领事先生?”
史密斯的声音轻柔优雅,特仑奇却像是当头挨了一记大棒,冷峻的外壳被一棒子打得粉碎。
他脸上青白交织,像是刚从冰窟里捞上来,“伯爵先生,我……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史密斯呵呵一笑,摆手道,“是这个意思也没关系,我现在不过是一个退休的老人,虽然顶着个伯爵的虚衔,又有几人还将它当回事呢?”
史密斯越来越温和,特仑奇却是越来越惶恐,像是考试抱着鸭蛋回家的小学生。
他慌乱地摇头道,“伯爵大人,不是的……”
“哈哈,瞧你这副模样,都五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幽默呢?”史密斯轻轻拍了拍特仑奇的肩膀,笑容慢慢收敛起来了。
对自己人,挥舞棒子吓唬一下就够了,不用真敲下去。
这个特仑奇和史密斯家族的渊源很深。
从特仑奇的曾祖父开始,就是他们的家仆,在他们家干了一辈子。
到了特仑奇的父亲,家族看他机灵,就送去学校读书,后来进了外务部,自立了门户。
用华国的话来说,特仑奇家算是史密斯家族的家生子,虽然后来从史密斯家族出来了,但身上的烙印是割舍不去的。
去年特仑奇能够将身上的“领事”变成“总领事”,地位权限升了一大截,不是史密斯出手,他有这个本事么?
“特仑奇,你在远东这个泥沼中呆了三十年,你的眼睛,已经被这块沼泽蒙住了。”
史密斯玩笑似的问道,“你是华国通,用他们的话,该怎么说来着?”
特仑奇红着脸想了想,找到一个词语,“坐井观天?”
“不错,“坐井观天”,说得真好,真是非凡的智慧!”
史密斯体会了片刻,赞了一句,又问道,“特仑奇,你站在泥沼中,看到的只有你认为的猴子,如果让你站在圣保罗大教堂的穹顶之上,你知道能看到什么吗?”
圣保罗大教堂?
特仑奇一下子呆滞如石。
圣保罗大教堂建成了两百多年,高达365英尺,一直主宰着伦敦的天际线。
它的穹顶之上,又是什么样的风景?
到了这个时候,特仑奇才猛然惊觉,自己的洋洋得意,又多么可笑。
史密斯伯爵,曾经的大英帝国大法官,兼任着上议院议长,那是真正站在圣保罗大教堂穹顶之上的人啊!
他站在一片洼地,却想着指责穹顶之上的错误,这是让驴踢坏了脑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