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的喊杀声与兵刃碰撞声并未持续太久。孙家承平日久,虽有护卫家丁,但又如何能与南宫星銮麾下那些百战余生的逍遥卫精锐相提并论?仓促之间的抵抗,如同投入洪流的几颗石子,连涟漪都未曾泛起,便被漆黑的死亡浪潮彻底吞没。
大多数孙家族人甚至还未从睡梦中完全清醒,就被破门而入的逍遥卫如拎鸡仔般从床榻上拖起,粗暴捆绑,扔在院中。惊恐的哭喊、尖叫与厉声呵斥混杂一处,取代了先前的厮杀,如潮水般汹涌在这座昔日繁华的府邸每一个角落。
孙家家主孙敬,倒是反应快些。他年过五旬,身材微胖,听闻第一声破门巨响时便惊坐而起,心知大祸临头。他眼中先是茫然,继而闪过厉色,一把拔出悬挂于床头的装饰佩剑——那剑虽华丽,却亦开了刃。他嘶声怒吼,仅着中衣冲出房门,还欲组织抵抗。
然而迎接他的,是铁桶也似的逍遥卫军阵。他状若疯虎的劈砍被轻易格挡开来,三四名卫士如影随形,刀背猛击其手腕,佩剑应声而落,随即他被一脚踹翻在地,以浸过油的牛筋绳捆了个结实。
“放肆!尔等可知我是谁?竟敢如此对我孙家,就不怕王法昭昭,将来掉脑袋吗?!”孙敬被死死按在地上,犹自挣扎怒骂。脸上沾满尘土与溅落的血点,狼狈中透出几分狰狞。
战声渐息。负隅顽抗者皆已伏诛,其余族人、仆从尽数被擒,黑压压地跪满了前院广场,在逍遥卫冰冷的目光下瑟瑟发抖,如待宰羔羊。
蹄声清脆,南宫星銮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缓辔而入,踏过孙府门槛。邹书珩紧随其后,胳膊上的的伤口已作简单处理,失血让他脸色略显苍白,激动却令他那双眼睛异常明亮。苏家三子——苏宁、苏荀、苏篾也自外围悄然步入,与南宫星銮汇合。他们目光扫过满院狼藉与跪地的族人,脸上唯有冰冷寒意,不见半分怜悯。
一行人停在被死死按跪于地的孙敬面前。
孙敬勉力抬头,看到南宫星銮那张冰冷无情的面容,再看到其后的苏家三子,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破灭。可他仍强撑着一口气,换上悲愤交织的神情,嘶声道:“王爷!苏兄!这……这是从何说起?我孙家世代忠良,安守旬阳,从未有逾越不臣之举!为何无旨无诏,便兴兵屠戮我满门?纵使我孙家有错,也当由朝廷法度裁断!王爷此举,岂非视王法如无物?就不怕天下士族寒心,陛下震怒吗?!”
他试图抓住“法理”二字作最后一搏,声音凄切,仿佛真蒙受了不白之冤。
南宫星銮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神如同审视蝼蚁,连嘴角那丝惯常的讥诮都懒得浮现。
未等南宫星銮开口,一旁的苏宁已然踏前一步。他面容冷峻,声如寒冰:“孙敬,事已至此,何必再作这番惺惺之态?”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物,赫然是一面残破的旗帜,血色为底,上书一个狰狞的“孙”字。“此物,你可还认得?当日小女自安阳老家赴京,你孙家买通马匪,欲行劫持,以此逼迫我苏家就范。若非王爷恰巧途经,出手相救,岂不正中你等下怀!”
孙敬瞳孔骤然收缩,脸色霎时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南宫星銮此时方缓缓开口,声调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孙敬,你孙家勾结马匪,意图劫持朝廷命官家眷,胁迫结党,其心可诛。加之多年来纵容族人为恶,尤其是尔子孙平,强抢民女,戕害人命,恶行累累。今日,本王奉命,抄家拿问。”
孙敬浑身剧震,脸上血色尽褪,冷汗如雨而下,整个人彻底瘫软下去,再无法维持半点伪饰。他嘴唇不住颤抖,眼中只剩下彻底的绝望与恐惧。
南宫星銮的声音再次响起,平淡却如最终审判,冷酷无情:“孙敬,身为一族之主,纵子行凶,罪责难逃。押回大理寺,严加看管,明日午时,市曹问斩。其子孙平,同罪并处。”
他目光如刀,扫过跪满一地的孙家众人,如同扫视待宰的牲畜。
微微偏头,对身旁亲卫下令:“依名册核对,所有直系子弟,悉数押入囚车,候审待决。府邸抄没,一应财物,登记造册,不得有误。”
“遵命!”亲卫厉声应诺,声震庭院。
孙敬被人如拖死狗般拽了下去,昔日里呼风唤雨的家主,转眼已成待死囚徒。逍遥卫迅速行动,依照名册,将孙家直系子弟逐一押上囚车。哭嚎声、哀求声、咒骂声此起彼伏,却无人敢再反抗,唯有冰冷的刀锋与漠然的目光作为回应。
南宫星銮对眼前的凄惶混乱视若无睹,目光转向一旁的苏家三子。那原本冷冽如冰的眼神,此刻方才渗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缓和。
“王爷。”三人拱手。
“嗯,三位师兄不必多礼。”南宫星銮微微颔首。
他看向苏宁与苏荀:“两位师兄,此处后续事宜,便有劳二位了。”
“王爷放心,我二人定当处理妥当,不负所托。”苏宁、苏荀肃然应道。
“好。”南宫星銮目光最后落于苏篾身上,“苏篾师兄,随我一行。”
“是,王爷。”苏篾躬身行礼。他心知肚明,逍遥王此时找他,必为岭南之事。这些时日他除却谋划旬阳孙家,早已暗中准备停当,只待南下。
南宫星銮视线微转,掠过一旁的邹书珩,在其包扎好的臂膀处略一停留,唇角似有若无地抬了一下:“你也一同来。”
“是,王爷。”邹书珩利落行礼。
苏家三兄弟交换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眼神,皆有一丝诧异掠过。他们自然认得这少年——其祖父与他们的父亲,并称为大辰王朝的两大柱国。王爷竟如此信任邹家之人,连这般机要之事也允其参与?
南宫星銮不再多言,引着苏篾与邹书珩,径自走向孙府内一处偏僻殿阁。四周寂静,暗处皆有精锐守卫,气息森然。
待他们身影消失在殿门之后,苏荀才压低声音对苏宁道:“大哥,邹家那小子……究竟做了何事,竟能得王爷如此青眼?连岭南这般机密也要他随行?他终究是邹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