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昀辰到底是憋不住话的性子，没走几步就又蹭到萧叶青身边。
挨得近近的，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好奇和“委屈”一点没减：“二师兄，你就别卖关子了！刚才那一下你到底怎么做到的？快告诉我嘛！你是不是偷偷拜了什么世外高人为师，学了什么不传之秘的步法？还是……你其实一直深藏不露，符剑双修？！”
他说到最后，自己都兴奋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萧叶青，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萧叶青目不斜视，脚步依旧从容，闻言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点无奈：“哪有你想的那么玄乎。不过是些基础的闪避技巧，配合对时机的把握罢了。多练练，你也能做到。”
“多练练？！” 柏昀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把抓住萧叶青的手臂，轻轻晃了晃，脸上写满了“你休想糊弄我”，“二师兄，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刚才那一下，快到我都差点没看清！这哪里是光靠练基础步法就能练出来的速度？我感觉都快赶上大师兄平时指点我时的身法速度了！你肯定有秘诀！”
柏昀辰说着，还转头看向跟在侧后方的余早早，试图寻求同盟的支持：“是不是啊小师妹？你也看到了吧？二师兄刚才是不是‘嗖’一下就不见了？”
走在他侧后方的余早早正沉浸在刚才的对练回忆和二师兄那奇妙的闪避中，被三师兄这么一叫，回过神来。
她抬起头，清澈的眼眸看了看一脸笃定的柏昀辰，又看向被抓住手臂、表情有些无奈的萧叶青，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小声但清晰地补充道：“嗯，三师兄说得对。二师兄刚才闪开的时候，动作……特别快，而且感觉很……轻巧，好像没费什么力气。不像是普通的横移步法。”
她虽然修为见识尚浅，但直觉很准。普通的步法再快，也会有发力的迹象和轨迹，可二师兄刚才那一下，更像是融入了周围的环境，自然而然地“滑”开了。
“看看看！” 柏昀辰得到了小师妹的“认证”，顿时底气更足了，抓着萧叶青手臂的手又晃了晃，带着点撒娇耍赖的意味，“师兄，听见没？小师妹都这么觉得！你就别藏着掖着了嘛，到底是什么秘诀？教教我呗？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萧叶青被自家师弟晃得有些无奈，又见小师妹也眨着好奇的大眼睛望着自己，知道不解释清楚，这傻师弟能一路念叨到寒寂殿门口。
他轻轻挣开柏昀辰的手，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衣袖，叹了口气，语气依旧平淡，但总算稍微详细了些：
“真没什么秘诀。硬要说的话，靠的是提前感知和计算。
在你扑过来的瞬间，我感知到你发力的大小、方向，身体重心的偏移，甚至带动空气流动的变化。然后瞬间在脑中计算出你会经过的路径、可能覆盖的范围，以及我自己最省力、最有效的几个躲避方位和方式，最后选择一个执行而已。
与其说是身法快，不如说是……反应和判断还算及时准确。这需要对周围气机流动、自身状态以及对手动向的细微感知和快速推算，不是什么高深的步法秘籍。”
萧叶青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描述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但柏昀辰听得却是云里雾里，只觉得脑袋里好像有团浆糊在疯狂搅拌。“感知……计算……路径……范围……”
他皱着眉头，努力消化这几个词，可越琢磨越觉得抽象，“这、这听起来比练一套高深身法还难啊！还得算来算去？二师兄，你这分明就是欺负我脑子没你转得快！”
柏昀辰一脸“我读书少你别骗我”的委屈表情，控诉道。
虽然余早早也不太完全理解那些“计算”和“感知”具体是怎么操作的，但她隐约抓住了二师兄话里的核心——他不是靠蛮力或单纯的速度硬躲，而是“料敌机先”，在对方动作开始之前，就已经“看”到了结果，并准备好了应对。
这种战斗思路，和她平时学的、更注重招式和力量的剑法截然不同，让她觉得既新奇又深奥。
萧叶青看着柏昀辰那副愁眉苦脸、试图用他那只擅长直线思考的剑修脑袋去理解复杂推演过程的模样。
他轻轻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语气带着点安抚，也带着点“放弃吧”的意味：“所以我才说，你把你的剑练好就行了。这种依靠大量计算和精细感知的方式，需要静心、耐心和大量的推演训练，不适合你这种……嗯，更适合在战斗中凭借直觉和本能瞬间决断的风格。各有所长，不必强求。”
柏昀辰听了，虽然还是有点不甘心，觉得二师兄肯定藏了更帅的招数，但也不得不承认，让他静下心来搞那些复杂的计算推演，比让他连续练三天三夜的剑还难受。
他蔫蔫地“哦”了一声，肩膀耷拉下来一点，小声嘟囔：“知道了……不就是说我脑子没你好用，坐不住嘛……”
走在他旁边的余早早见状，忍不住抿嘴笑了笑。三师兄这副被打击到、却又不得不认命的样子，实在有些可爱。
萧叶青看他终于消停了，暗暗松了口气，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柏昀辰刚安静了没一会儿，眉头忽然又舒展开，仿佛想通了什么关窍，脸上重新浮现出兴奋的神色。
他猛地一拍手，声音都提高了几分：“我知道了！这和山下那些摆摊算卦的，是不是有点异曲同工之妙？他们也是掐指一算，就知道你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事，是吉是凶！”
他说着，感觉自己这个比喻简直精妙绝伦，眼神瞬间又变得亮晶晶的，充满求证欲地看向身边的萧叶青：“二师兄，你是不是也……提前‘算’到了我会扑过来，会扑向哪个方向，用什么力道，然后你才提前躲开的？是不是这样？我猜对了吧！”
萧叶青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他侧过头，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瞥了自家师弟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三分无奈、三分好笑，还有四分“你开心就好”的纵容。
他沉默了几息，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相对温和的解释方式，语气平板地否认道：“不是。这和算卦那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无关。只是单纯的观察、感知，以及……对你太了解了。”
萧叶青顿了顿，在柏昀辰期待的目光中，继续补充道：“你每次心虚或者想转移话题的时候，都喜欢用扑人、打岔这种最简单直接的方式。扑过来的角度、习惯用的手、甚至扑之前肩膀会先沉一下的小动作，都几乎没变过。我只是看到了这些‘迹象’，做出了最合理的判断和反应而已。说白了，就是你意图太明显，动作太有规律。”
“哦……”
柏昀辰刚刚亮起来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像被骤雨浇熄的星火，连带着眼尾那点不易察觉的雀跃都褪去了，只剩下一片蔫蔫的灰败。
他肩膀顺着话音往下垮，脊背也微微佝偻起来，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连带着声音都低了八度，拖着长长的尾音，裹着化不开的沮丧。
山道上安静了片刻，只有风声和脚步声。
柏昀辰大概觉得刚才的话题太过打击自己，便换了个更实际的问题，他重新抬起头，看向萧叶青，语气也正经了些：“师兄，那……师尊这次突然找我们，你知道是有什么事吗？我和小师妹都没犯什么错吧？”
走在一旁的余早早听到这个问题，也立刻抬起眼，目光带着同样的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看向了萧叶青。
她也想知道，师尊为何会同时召见她和三师兄。
萧叶青感受到两人投来的视线，尤其是小师妹眼中那抹隐晦的不安，心中微微一软。
他知道小师妹心思细腻，不似柏昀辰那般心大，面对师尊突如其来的召见，难免会多想。
他放缓了脚步，斟酌了一下用词，才缓缓开口：“具体是什么事，师尊也没有明说。不过，今早我去向师尊禀报一些日常事务时，师尊只吩咐了一句‘唤早早与昀辰同来’，语气……与平日无异，听起来并无特别。”
他刻意强调了“与平日无异”这几个字，目光温和地看向余早早，希望能安抚她眼中那点不安。
他知道小师妹敬重师尊，也敬畏师尊，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让她多想。
余早早听了，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稍微松了松，但并未完全放下。
她开始快速地在脑海中过滤最近发生的事情：修炼按部就班，没有冒进；阵法典籍的研读虽有疑难，但大师兄都耐心解答了；和师兄们的相处也融洽，没闹矛盾；宗门内外似乎也没听说有什么大事发生……
唯一算得上“特殊”的，就是前几日的及笄礼，但那是喜事，师尊当时心情似乎也不错。
她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头，陷入了更深的思索，连脚步都下意识地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