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书房。
烛火摇曳,将萧绝冷峻的侧影投在墙壁上,如同蛰伏的猛兽。他刚刚批阅完一份关于边关粮草调配的紧急文书,朱笔尚未搁下,空气中还残留着墨锭的清香。
然而,就在这一片静谧之中——
【萧绝!堤坝要塌了!真的要塌了!就在两个时辰后!上游百米!下游几万百姓啊!快来人!快想办法救救他们!拦住洪水!疏散百姓!快啊——!!!】
一道无比清晰、蕴含着极致惊惶与绝望的嘶吼,如同无形的利剑,毫无征兆地、猛烈地刺入他的脑海!那声音,他绝不会错认,是沈清言!是那个平日里看似温润、实则骨子里执拗坚韧的刑部郎中!
但这声音里此刻所携带的情绪,是萧绝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的——一种近乎崩溃的恐惧,一种撕心裂肺的恳求,一种面对滔天惨剧即将发生却无力阻止的绝望!
几乎是同一瞬间,书房内气息微不可察地一荡,角落阴影处,负责接收特殊传讯的暗卫丙字柒号的身影如鬼魅般凝实,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与震惊,单膝跪地:
“王爷!紧急心铃传讯!源自沈清言大人!堤坝结构临界,预计两个时辰后,以上游百米为核心,发生整体垮塌!重复,整体垮塌!沈大人心声极度危急,已在现场强制疏散!”
暗卫的禀报与脑海中那绝望的呐喊完全吻合!
萧绝执笔的手猛然定格在半空,那支御赐的紫毫笔管,在他指间发出细微的“咯吱”声,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他深邃的眼眸之中,平日里如同万年寒潭的平静被彻底打破,骤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没有怀疑,没有询问,甚至没有一刹那的迟疑!
沈清言或许不通水利,但他绝不会,也绝不敢拿数万乃至十数万黎民百姓的性命开这种玩笑!那心声中所蕴含的绝望与真实,足以穿透一切虚妄!
“砰!”
朱笔被重重拍在紫檀木大案上,溅起几点殷红的墨迹,如同血珠。萧绝霍然起身,玄色王袍带起一阵凛冽的寒风,整个书房的气压瞬间低得令人窒息。
他挺拔的身姿如同一柄瞬间出鞘的绝世利剑,锋芒毕露,杀意冲霄!
“来人!”
低沉冰冷的两个字,如同蕴含着风雷之力,穿透厚重的房门。早已候在外间的亲卫统领与数名核心幕僚应声推门而入,感受到室内几乎凝固的杀意与紧迫,所有人脸色骤变,屏息凝神。
萧绝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扫过众人,语速快如疾风,却字字清晰,不容置疑,带着斩钉截铁、乾坤独断的威严:
“第一令!八百里加急!动用所有驿道、信鸽、乃至军中迅鹰!以本王名义,传令堤坝下游所有州县府衙!最高洪警!即刻起,不惜一切代价,强制疏散沿岸低洼地带所有百姓至指定高地或坚固城郭!官吏带头,兵丁协助,老弱妇孺优先!凡有拖延、阻挠、执行不力者——无论官民,立斩不赦!告诉他们,堤坝若决,本王先砍了他们的脑袋祭河!”
“第二令!持本王兵符,飞骑前往百里外龙武军大营!命龙武军主将点齐五千精锐,抛弃一切重型辎重,只带抢险工具、沙袋、木料,火速驰援堤坝险段!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人命去填也要给本王抢出时间!加固险段,延缓垮塌!能撑一刻是一刻!同时,协助维持疏散秩序,遇有趁乱劫掠、散布谣言者,杀无赦!”
“第三令!”萧绝的目光转向其中一名掌管刑名律法的幕僚,眼神冰寒刺骨,“着你立刻协调刑部、大理寺,配合王府亲卫,将工部所有涉事此次河工款项拨付、物料采购、工程监理之官员,无论品级高低,即刻锁拿,关入诏狱!严查贪墨、舞弊、玩忽职守之罪!给本王撬开他们的嘴,本王要知道,每一个铜板去了哪里,每一块劣石是谁批准运上堤坝的!”
三条命令,如同三道撕裂夜空的雷霆,一条关乎百姓生死,一条关乎抢险救急,一条关乎事后追责!清晰、狠决、高效,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谨遵王令!”
亲卫统领与幕僚们浑身一震,感受到那话语中蕴含的尸山血海般的决意,无人敢有丝毫怠慢,齐声应诺,旋即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书房,整个摄政王府瞬间如同一架精密的战争机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
蹄声如暴风骤雨般冲出王府,奔向不同的方向。
信鸽扑棱着翅膀,带着死亡的预警和生存的希望,射向沉沉的夜空。
军中豢养的迅鹰发出尖锐的唳鸣,爪下绑着最高级别的军令,破云而去。
王府亲卫如狼似虎地扑向仍在睡梦或忧惧中的工部官员府邸……
命令,以这个时代所能达到的极限速度,向着四面八方传递出去!
萧绝独立于书房窗前,推开窗户,望着东南方向那片被阴云笼罩的天空,仿佛能穿透这遥远的距离,看到那条在黄河怒涛中瑟瑟发抖、即将崩溃的堤坝,看到那个在堤坝上嘶声力竭、脸色煞白的年轻官员。
他负于身后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沈清言……
两个时辰……
下游数万生灵……
这场与天灾、更是与**的赛跑,已经开始。而他,萧绝,将动用手中一切权力与力量,去搏那一线生机!
夜色更深,风雨欲来。而一场关乎无数人命运的生死时速,就在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一道道冰冷而决绝的命令中,拉开了惨烈而壮阔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