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常青城内挂满了红丝彩缎,阳关城李府内摆满了来自常青城的聘礼。
千金难求的丹药像是不要钱一样,摆了几箱子金银珠宝更是数不胜数,这仅是订婚礼的小场面。
陈铭罕见的穿了一回正红色的衣服,合身的礼服和礼冠衬的他成熟不少,举着酒杯同来宾回礼。
陈铭与李弈箫的婚礼定在下月的三月三举行,但尽管如此李弈箫依旧是对这个天降的夫婿爱搭不理,却也没了之前那般抗拒。
订婚结束之后,朝廷又来人了,催着陈铭上任的文书是一封接着一封,任期被陈铭以婚期为由,可谓是一拖再拖。
忙完那些烦心事,陈铭回到自己的房间。
书桌上摆着最新的地图,北境风雪城在内的四座大城已回归辰阳,原羯人夷人的联盟崩盘,在北境分别先后由琼吉八达、赭时呼延、羯云等人建立昭、原、凉等政权。
陈铭将靴子脱了,窝在床上,一想到北边那群蛮子狗咬狗,心中就莫名的畅快。
“砰,砰。”敲门声打断了陈铭的思路。
“进。”陈铭从床上坐好。
一名下人进来,并将两封信呈上,说道。
“小城主,这两封信分别来自逍遥门和北大营。另外,李府家主李继圣大人三子李弈叔携其庶妹李文文在外等候。”
陈铭拿着信封挥了挥手,“不见,不见。”这两个家伙,他听着就头大,一个没憋好屁的软骨头,一个自以为是的庶女。
下人有些迟疑,再次向陈铭确认道。
“真不见?”又补充一句,“今日吉日,不见,恐怕有些不妥吧。”
“算了,算了,把李弈叔叫进来吧,叫他有什么就单独跟我说,若是关于我跟箫儿的事,那就让他直接滚蛋。”
陈铭对李弈叔的干涉十分不满,倘若是那李家老二李弈阔,他倒是能给他几分薄面,毕竟同事一场,可这李弈叔大可不必。
下人退下没一会儿,李弈叔便带着李文文走了进来。
陈铭见此,不禁皱眉,质问李文文。
“你怎么进来了?你一个黄花闺女进陌生男子的寝室,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若是让人嚼舌根,我该如何是好?本少城主该如何自证?”
说完,陈铭拿起床上的瓜子,自顾自的嗑了起来。
“怀安兄这是何意?莫不是在赶我?”
陈铭轻笑一声,心想着茶还真是不要脸,将瓜子吐到地上。
“知道还不走?是嫌箫儿同我的误会还不深吗?”
李弈叔见李文文受气,有些恼,梗着脖子,但同对视,却被陈铭那凶恶的眼神,吓得说不出话来。
下人很识趣,将地上的瓜子壳用扫把打扫干净。
李弈叔见此只能不爽的带着李文文离开。
等二人走后,陈铭气愤的踹了几脚被子。
“他妈的,跑老子这来装君子了,天天吹那么多耳边风,真不怕自凉。
还有那个李文文一个庶女也妄想攀上常青城的,好让她他妈的麻雀变凤凰,他妈的,脑子让驴踢了吧,两个王八蛋。”
一旁的下人端来一碗药,宽慰道。
“少城主大人伤未痊愈,切莫气坏了身子,先喝药吧。”
陈铭端起药一饮而尽,想摔杯子,手在空中犹豫几下,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放回托盘中。将心打开,看完后又放了回去,深吸一口气。
“告诉老头子,明日不用给我煎药了,明日我便请示李家主,带着箫儿一起前往京师严城。”
——
朝堂之上,谢祭酒跪于殿上,如五雷轰顶。
等学士念完赐婚的圣旨,良久,这位在官场混迹了半辈子的老家伙是头一回失了礼数,一头栽倒在大殿上。
众人皆惊,赶忙将其搀下去。
三朝之后,皇帝没有同那个大学士们商议朝事,而是直接回了寝宫,刚喘口气,便听人来报。
“祭酒大人求见,已经在外面跪了些时日了。”
皇帝并不感到意外,有些无力的摆摆手。
“让他呆着他的吧,不用管他,把折子呈上来。”
小太监点上支安神的香,将堆成山的折子依次放到皇帝办公用的桌案上,皇帝玩笑了句,“做皇帝也得点卯哟。”后便开始埋头批奏折。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皇帝觉得有些头晕眼花,抬手揉了揉眼睛,恰逢小太监又来报。
“皇上,那谢祭酒叫人把棺材给抬来了。”
皇帝将笔一搁,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老家伙跪多长时间了?”
小太监如实回答:“回皇上,现在已经巳时半刻了。”
“这老家伙膝盖比嘴可硬多了,让他进来吧。”
谢祭酒已经起不来了,趴在地上想撑起身子,可几次未果。见此,两名小太监便直接架着他进了皇帝的寝宫。
皇帝依旧在批阅奏折,看都没看谢祭酒一眼。
“祭酒大人,这是在做甚?是在折煞寡人?”
谢祭酒听此,又一下子跪在地上。
“望陛下看在微臣兢兢业业辅佐辰阳三位皇帝的份上,臣斗胆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谢大人,您在殿上装晕,这是欺君之罪,朕姑且不提,而今你又这般僭越,该当何罪?”
皇帝将折子丢到桌案上,挣了挣身子看向,祭酒谢卿客。
谢卿客行跪拜之礼。
“臣谢卿客自前朝文帝应天年起入仕为官,至今约有五十载,少时学于稷下,同二三好友共扬【保民】【止戈】【广爱】【休息】。又生于淮安谢氏,百年望族,千年门第,深得陛下宠任。
今臣年老志衰,未有所图,愿得子孙侍养左右,不忍离弃。且微臣略懂阴阳,以占吉凶,皇孙杨承乃辰阳王室正统,此为阳火。
而孙生于祖地山南水北之地,又逢淮河、安河相交,极阴,单名一个荀,五行水木旺,八字犯冲,不……”
皇帝打断了谢卿客的话,开门见山道。
“你是觉得朕的孙儿配不上你的孙女?还是有什么其他顾虑?大可直言,何必说这些无用的话。”
“臣不敢。”谢卿客再度叩首。
皇帝挥挥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但只剩下他与谢卿客后,才强忍着叹了口气,勾勾手示意谢卿客离近些。
谢卿客一把老骨头,用手强撑着向着皇帝挪动了些。
皇帝前倾些身子,说道。
“祭酒大人,现如今,朝上的事儿你也清楚,朕这孙子尚小,朕也是没有办法呀,朕的心思爱卿难道不懂吗?朕的良苦用心,难道祭酒大人不明白吗?”
皇帝双眼有些充血,神情有些激动,他的诸多子孙中长子死了,六子死了,三子死了,五子病了,这个他同样寄予厚望的太孙又能活到什么时候?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的皇孙若是没有什么靠山,天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自己的儿子除掉,还是被自己那几位兄弟除掉。
谢卿客怎会不知皇帝的心思,就是因为如此,他才更不可能将自己的孙女置于险地。
“太孙虽聪慧,但尚且年幼,难以服众,众皇子各有所长。晋王沉稳,心思缜密,做事周律;齐王骁勇善战,为人忠实,做事考虑长远;怀王虽少智,但善战重情有义;宜滨王为人谨慎做事小心,八皇子与太孙年纪相仿,二人感情颇深。
由此观之……臣不敢妄言,请陛下三思。”
皇帝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盯着谢卿客。
谢卿客再度叩首道。
“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若我与我儿在世一日,那太孙便可安然无恙一日。还请陛下收回赐婚的圣旨,臣愿做太孙太师太傅太保詹事等职。”
皇帝突然大笑着拍了拍谢卿客的肩膀,全然换了一副态度,将提早准备好的诏书拿了出来。
“小事而已,何至如此?爱卿之心,朕又岂会不知?”
谢卿客接过圣旨,圣旨上写着一条。
【封太康侯谢卿客为太康公,三代世袭,无皇令不得出京师。调任太孙太师兼詹事。】
谢卿客被人抬回府上,心中像是坠上了一块石头,却又像是解开了一块石头,可不久便一病不起。
二皇子晋王听闻,多次探望。
皇帝也几经慰问,书信三四。
天禄十八年正月廿四日,太康公谢卿客突然病逝于府上。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人猝不及防,谢氏缟素,皇太孙扶灵。皇帝亲诏下令,将其葬于皇陵之南,守望皇陵。
谢长怡问讯,回京赴丧。
——
天禄十八年二月廿六日,皇帝突然下诏传位于太子杨辰之子皇太孙杨承,内阁首辅公孙颎祚、晋王杨谦礼辅政后称病久居宫中,
杨承继位改括号为天佑元年。
公孙颎祚在皇帝下诏前几日便应齐王杨高勖所求,携齐王世子杨武连夜离京,去往稷下学宫。
钦天监监正手扶密卷,面色凝重,抬头望天,深吸一口气。
“变天了。”
“要变天咯,老天会下红色的雨。”
“吱呀~”一声门被一老乞丐推开,一身破旧道袍的老乞丐,手中还牵着小毛驴,像是喝醉了。
王道明见此缓缓道:“师兄,你总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