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日上三竿。
龚雪才闭着眼睛伸着懒腰醒了过来,霞飞双颊而不自知。
转头看着朱琳靠在床头看书,才幽幽道:“奥哟,朱琳姐,你怎么醒这么早?不多睡会?”
“昨晚睡得早,可能也是有点累了,又喝了酒,沾枕头没一会儿就睡了,别提睡得多香了。”
朱琳笑了笑,道:“其实也没醒多早,你家那小暖炉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
“他呀,就这样,干啥都是轻手轻脚的,就怕给别人添麻烦。”
龚雪挣扎着坐起来,枕头垫在身后,作势要起床:“不能再躺了,天气冷了,我去把蜂窝煤续上。”
“我看刚才有个姑娘过来续上了,提了烧白的煤渣出去呢,是......昨晚一起吃饭那个小五。”
朱琳这一句话,算是把龚雪给拯救了,昨晚睡觉姿势不对,此刻浑身疲惫,完全不想动。
这时,面包车回来了,杨秀莲提着里面带炭火的食盒,里面装着两盘热气腾腾的饺子,还带了酱油醋,贴心的带了一碟白砂糖。
“奥哟,我的好嫂子,你咋知道我就喜欢这一口?”
龚雪眼见小饭桌都搬到了床边,裹着被子开心。
“吃吧,蒜苗肉和白菜肉的,有蒜苗了,就没加蒜泥。”
杨秀莲笑呵呵道:“从今儿开始就不摆摊了,都去门店上班了,大迪在对面又弄了个门市,也要去铺货,先过去了。”
“雪天路滑,嫂子慢点开车。”
龚雪摆摆手,招呼朱琳:“快来快来,凉了就不好吃了。”
“咱俩是不是太享福了?”
“家里人口多,何况你是客人,别见外。”
“哎呀,怪不好意思的,不过昨晚我好像做梦了,风很大,还有怪叫。”
“啊哈哈,那你一定是做梦了......”
............
“哐当...哐当......”
火车在铁轨上前行,车厢里的乘客明显比去年多了很多,甚至偶尔能听到鸡鸭鹅的叫声。
吴迪和王刚在软卧车厢,这是专门用来办公务的,闲人免进。
尽管有餐车,会提供炒土豆丝和炒豆芽以及酱牛肉的盒饭,不过吴迪还是带了干姐姐亲手包的饺子,媳妇儿是指望不上了,她只会包小馄饨。
越往北越是一片白,等过了山海关,车光明显多了一层霜,等到了边境线,车窗上的霜花,宛如雾凇。
“感觉没多远啊,这温度怎么差这么多。”
王刚啧啧称奇。
“这回你明白蒙金清看南面是什么感觉了吧。”
吴迪哈哈一笑。
“倒也是,宜居还是很重要的。”
王刚点点头,又道:“不过我在奇怪,这样的天气还真的能捕鱼吗?你们老家都快猫冬了吧。”
“不管那么多,先去各个工厂看看就是。”
吴迪拎着包,边走边说:“咱们这趟主要是取证,其他什么都不干。”
现在的通讯实在是不够发达,加上地方企业或者政府,为了效益瞒报,很多事情就只能亲眼来看。
佳木斯站。
出了站台,外面有人力车,更多的是螺马车,车沿上有个粪兜子,马鼻喷着白气。
站前还有几辆长途大巴,几个售票员几乎把自己包成了馒头,大喊着目的地。
“双鸭山双鸭山......”
“抚远抚远......”
“鹤岗鹤岗......”
勒出的特别嗓音,非常具有穿透力,即便是扛着糖葫芦的都喊不过。
“咱们第一站是去抚远县对吧?”
王刚听到熟悉的地名,跟吴迪确认。
“咱们这边走。”
吴迪一扯王刚的手肘,往人少的地方去。
王刚有点诧异,并没有看到一个中年经过他身旁时,手指里夹着的刀片闪烁着寒光,又塞进了衣服口袋。
“诶?你裤子怎么漏棉花了?”
“卧槽!我棉裤让人噶了,我缝在棉裤上的钱包没了!”
“啊呀!我拎兜露了......”
“我大衣兜里的烟没了!”
“一盒烟而已。”
“我今年攒的钱都在烟盒里了。”
“......”
一瞬间,出站的旅客们全都鸡飞狗跳,可观察四周,却发现不了可疑之人而显得迷茫。
就像是被惊雷吓傻的鸭子,茫然无措又害怕。
而周围的车马,商贩,包括喊话的售票员,全都按部就班,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发生。
“诶?”
到了一旁空地,再回头去看出站口,王刚忽然发现,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车马老板,甚至是喊话的售票员,与出站乘客擦肩而过的瞬间,纷纷手起刀落,快速且果决,只带走财物,不割伤一分皮肉......
那细致的节奏和刀法,就像是一个老饕在对付一条小却美味的鱼儿,哪怕是骨头缝里的一点肉丝,都可以用筷子一点点刮下来,只留下一根完整的鱼刺......
而出站口涌出的乘客,就像是一条条大大小小的肥鱼,只一经过这一小段路,就变成了干巴无味的鱼刺了......
“刚才你拉我,就因为这个?”
王刚目瞪口呆。
这里是佳木斯。
80年代的佳木斯。
没有本地人还是外地人的区分。
谁的警惕性不够,谁就是那条肥鱼......
国内拥有333个低级行政区,唯独能被起绰号是贼城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走吧,去坐车。”
吴迪拍拍王刚的肩膀,让他回神,一道往去抚远县的车走去。
先让他上车,吴迪双手插兜,停在了车门位置,把手抽出来,上面一道白痕。
“啊呀,一不小心,你看这事儿闹的。”
售票员立马换成笑脸,“那个谁,给这两位安排前面单人座,暖和还不晕车。”
“妥了,这边坐。”司机指着前面的座位。
“谢了。”
吴迪掏出大前门:“抽一根?”
“好嘞。”
司机拿过烟夹在耳朵上,顿时明白售货员失手了,于是笑脸相迎。
车外,售票员满腹狐疑地走到旁边,看了看手里的刀片,这可是新磨的,怎么只划出一道白线?
下意识的,他在自己手指上划了一下,皮开肉绽,血丝出现,接着涌出鲜血。
“我就说挺快的吧,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