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是属于两人的静谧时光。
汤都国王特意为他们安排了一处幽静的海边小院,远离那些官员们的打扰和码头的喧嚣。
海涛声是天然的伴奏,月光透过窗棂洒落一地清辉。
没有公务缠身,没有虎视眈眈的政敌,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小别胜新婚的思念与劫后重逢的庆幸,像最醇厚的美酒,燃烧着每一寸感官。
梁撞撞卸下了“大长公主”的端庄,只余下小女儿的柔软与娇憨,在康大运的怀抱中融化。
两人的缠绵热烈而绵长,仿佛要将分离的时光都补回来,每一次肌肤相亲,每一次深吻低喃,都是无声的倾诉与慰藉。
窗外的海浪也识趣地放轻节奏,生怕惊扰了帐内交颈而卧的鸳鸯。
松墨和砚涛识趣地守在外间,听着里间偶尔传来的、温馨的低语和轻笑,脸红心跳。
“你们去休息吧,我们值夜。”康健和康康过来撵人。
“康健哥,你们连着值夜受得了吗?我们守着就行,你们休息去吧。”砚涛体贴说道。
松墨则是犹豫——眼瞧着大长公主把难事都处理了,怎么简单的事到现在还没个动静?自家驸马不好说,他得替他开口啊!
于是他也婉拒道:“两位哥哥只管歇息,周围有那么多各国的士兵站岗,不会有安全问题,有我们在就行了。”
康健面无表情,但重复了一遍:“换岗。”
康康可没那耐心,直接斥道:“怎么,听墙角听不够?赶紧走!才多大啊就学人听墙角?公主和驸马的墙角也敢听?”
松墨和砚涛一愣,继而瞬间红头胀脸,一溜烟跑了。
康健真是出于安全考虑,才要亲自值夜的,他可没想到自家弟弟竟不是这个意思,于是……
“你挺复杂啊!”康健看向康康,语气和眼神都……意味深长。
康康也瞬间红头胀脸:“哥,有你这么当哥的嘛!我这不是寻思这边会有咸水鳄出没,有咱俩在,总比那俩小子强嘛。”
一边说着,一边自觉、但不情愿地往院子门口走——说心里话,他是挺想听墙角的——不懂的事,不能看着学,听着学还不行?
远处帐篷里,松墨翻来覆去躺在简易床上“烙饼”,还长吁短叹,搅得砚涛每次刚入睡就被他吵醒:“你怎么还不睡?”
松墨干脆坐起来:“你也睡不着?”
砚涛:“……”
砚涛多想说“我是被你吵得睡不着的”,但松墨待他向来好,所以还是憋了回去,把话换成:“啊……是啊……想点事情。”
哪料松墨更来了精神:“是吧?你也是在想沈鹏的事吧?”
“啊?”砚涛懵了——大晚上的没事儿我想他干嘛?
“你是不是也想向殿下告状,说沈鹏不起好作用、在士兵中散播对殿下不敬的谣言?”松墨问道。
砚涛彻底精神了。
是啊,这事儿他怎么给忘了,还有个沈鹏没处置呢!
作为主子的贴身随从,主子或许不好说这事,他们得替主子说啊!
大长公主连严世宽都能说打就打,那处理沈鹏肯定更是不在话下。
他们俩的帐篷离梁撞撞的小院不很远,康健哥俩就在以小院为顶点,与帐篷之间形成顶角为锐角的等腰三角形的第三点上站岗。
这样既不会把梁撞撞屋里的动静听得太清楚,又不会完全听不到,还能兼顾帐篷里两个小子的安全。
于是便把两个小子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康康就怒了!
他一个箭步就冲着松墨他们的帐篷窜去,他得问个清楚!
于是康健也动了——一个箭步把弟弟给提溜回来。
康康那么大块头,竟被自家哥哥像拎小鸡仔一样提溜回来,又羞又恼,压低声音抗议:
“哥!你干嘛!我得去问问清楚啊!沈鹏那王八蛋竟敢……”
“闭嘴!”康健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同时手上力道加重,警告性地攥紧了康康胳膊上的麻筋。
康康疼得龇牙咧嘴,不得不将后半截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康健扫过弟弟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又投向远处那个小帐篷,松墨和砚涛的对话声早已消失,只剩下汤都夜晚特有的虫鸣和海浪的轻响。
“你想问什么?问完了,然后呢?”康健的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康康能听见。
“然后……然后告诉大姐头去啊!”康康理直气壮:“沈鹏那厮在下面搞鬼,散播谣言污蔑大姐头,这事儿大姐头肯定还不知道!咱们得……”
“蠢!”康健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你以为殿下需要你去告诉她?殿下是什么人?你以为那些污言秽语能瞒得过她?
光看沈鹏和他那群狗腿子看向殿下时那副阴恻恻、不干不净的眼神,就够明白的了!”
康康一愣,想想确实如此。
那些京营兵痞子中总有几个私下里嘀嘀咕咕、挤眉弄眼的,着实令人作呕。
“那……那为什么大姐头和主子都不管?就任由他们这么糟践大姐头的名声?”康康更不解了,拳头捏得咯咯响。
康健松开康康的胳膊,重重叹了口气:“管?怎么管?你以为驸马爷不想管?
他必然比谁都恨不得把沈鹏的嘴撕烂!
但是,他不能动,殿下也不能动!至少现在,动不了!”
“为什么?”康康急了。
康健压着怒火说道:“第一,法不责众!
你想想,船上这两万多人,九成九是男人,被关在船舱里几个月不见天日,闻不到泥土味,见不着女人面,心里早就憋得像火药桶;
沈鹏他们咬耳朵传的那些腌臜话,是什么?
是带着荤腥味的黄谣、是刺激,是这帮混蛋唯一的‘乐子’!
你觉得是沈鹏一个人在传?不,他只是在源头点了个火星;
是那些精力无处发泄、脑子空空如也的兵卒,像饿疯的狼一样扑上去,添油加醋,越传越离谱;
你告诉我,你想让驸马爷怎么‘管’?
把这几千上万嚼舌根的兵卒都抓起来打板子?还是全砍了?
可能吗?真要这么干,船队立刻就炸营哗变!”
康康听得目瞪口呆,仔细一想,冷汗下来了。
是啊,几百人几千人都在传,怎么抓?怎么罚?
“第二,无凭无据!”康健继续分析,语气冰冷:“松墨他们听到的,只是‘士兵们在传’;
你若揪住一个兵问:‘谁先说的?’他肯定说是听别人说的;
你追查下去,能查到沈鹏?
沈鹏这种人精,会亲口说那些话留下把柄?
他顶多是纵容、是暗示、是默许他手下那群沈家子弟去散布!
你就算查到那几个沈家子弟头上,他们会认?
咬死了是开玩笑,是无心之失,是底下士兵自己乱传的,你能拿出什么铁证来?
最后很可能变成一场毫无结果的扯皮,反而把那些下流的谣言翻来覆去地审问、传播,生怕别人记不住吗?
你这不是在帮殿下出气,你是在往殿下身上泼脏水,反复泼!
“我不是……”康康的脸都白了,也彻底明白了其中的凶险。
可康健还没有说完:“还有第三,无人重视!
你以为这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军机大事吗?
在那些当官的、当将领的眼里,不过是一群粗鄙丘八吃饱了撑的嚼老婆舌,他们会觉得殿下小题大做,会觉得驸马爷不够大度!
‘女人嘛,被人议论几声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大丈夫岂能斤斤计较于妇人之名节?’——这就是他们脑子里装的粪!
你信不信,就算驸马爷拿着这事去质问严世宽,严世宽那老狗只会假惺惺地教训沈鹏几句‘约束下属不力’,然后轻飘飘揭过;
甚至还会反过来暗讽驸马爷治军不严,连这点‘小事’都管不住!你想让殿下和驸马爷去承受这种憋屈吗?”
康康沉默了,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充斥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