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空山,联军总指挥部,最高等级的医疗秘境内。
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生命精气与精纯的天地元气在此地缭绕,地面上铭刻着复杂的疗伤与聚灵阵纹,四周墙壁镶嵌着温养魂魄的“养魂玉”与稳定心神的“静心石”。这里本是联军为重伤的顶尖强者准备的最后保命之所,此刻,却几乎被一人独占。
齐天笑浸泡在一池淡金色的药液之中。池水并非凡物,是由数位联军最顶尖的丹道宗师连夜调配,融入了“万年地心乳”、“九天清霖”、“龙血草精华”以及来自精灵族的微量生命泉水,价值无可估量。池水表面氤氲着七彩霞光,不断渗入他残破的身躯。
他双目紧闭,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气息微弱,但比起被救回时那几乎随时可能熄灭的魂火,已然稳定了太多。体表那些深可见骨、缠绕着蚀魂魔气的伤口,在药力与阵法的作用下,正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愈合、生肌。更深处,断裂的骨骼被强行接续、内脏的损伤被温和滋养,那侵入骨髓、时刻试图腐蚀生机与灵魂的蚀魂魔帝法则之力,正被药力、龙血自身的净化特性以及静心尊者后续施展的秘术一点点拔除、消磨。
南宫瑾与柳依依守在池边,寸步不离。南宫瑾抱剑而立,面色冷峻如冰,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焦灼与后怕。柳依依则脸色苍白,双手虚按在池边,持续输出着温润的生命能量,辅助药力渗透,她的额角已见细汗,显然消耗巨大。两人在得知天工谷遇袭、齐天笑与静心尊者被魔帝截杀重伤垂危的消息后,几乎立刻放下了手中一切事务,赶到了这里。
秘境外,联军高层的气氛,比齐天笑浸泡的药液更加凝重百倍。
议事大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首位上,那位曾被惊动、一锤定音任命齐天笑为副帅的古老玄帝——被称为“天玄老人”的存在,并未真身降临,只是一道模糊的光影,但散发出的无形威压依旧让在场所有人心头发紧。他此刻的光影似乎都波动得更加剧烈,显示出其心绪的不宁。
下方,静心尊者经过紧急救治,已恢复了一些,但依旧显得虚弱不堪,由两名弟子搀扶着坐在一侧。他声音沙哑,将天工谷遇袭、炼制被打断、蚀魂魔帝截杀、齐天笑拼死抵抗最终重伤的经过,尽可能详尽地叙述了一遍。
“……那蚀魂魔帝,目标明确,时机歹毒,分明是冲着齐副帅,亦是冲着那未成的‘镇魂幡’而来。”静心尊者咳嗽几声,脸色灰败,“齐副帅虽拼尽全力,甚至……似乎临阵对法则有所触动,但终究境界差距太大,能保住性命已是奇迹。那未完成的镇魂幡雏形,虽被老夫收起,但核心本源受到剧烈震荡,与诸多材料的融合进程中断,已然受损,若要修复并继续炼制,需花费更多时间与珍材,且效果能否达到预期,犹未可知。”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的脸色更加难看。镇魂幡本是应对邪神低语、稳定军心的重要希望,如今希望受挫。更严重的是,邪神殿竟能如此精准地掌握联军内部的动向,派出魔帝级强者进行定点清除,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联军内部的情报保密、防御体系,存在着可怕的漏洞!或者说,邪神殿的渗透与侦查能力,远超他们预估!
“蚀魂魔帝……”天玄老人的光影中传出苍老而凝重的声音,“此魔在邪神殿中地位不低,精擅灵魂腐蚀与虚空猎杀,极难对付。他能如此准确地出手,恐怕不仅仅是对天工谷的监控……或许,那‘邪神低语’本身,就是他们最好的侦查与定位工具。”
众人心头一凛。是啊,那无处不在的低语,不仅能侵蚀心神,是否也能作为某种“感知触角”,窥探联军内部的能量波动、人员聚集?尤其是齐天笑剥离天赋本源、炼制镇魂幡这种涉及高层次灵魂与能量波动的行为,在那低语笼罩下,是否就像黑暗中的灯塔一样显眼?
“查!”天玄老人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彻查联军内部所有可能被低语侵蚀、或被邪神殿渗透的环节!加强所有要害区域的灵魂屏蔽与反侦察阵法!此事,由‘暗部’全权负责!”
“是!”阴影中,一道模糊的人影躬身领命,随即消失。
“齐天笑伤势如何?何时能恢复战力?”天玄老人又问,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齐天笑展现出的潜力与战力,尤其是能与魔帝短暂周旋并有所领悟的表现,已然真正进入了这位大陆巅峰存在的视野。
一位负责医治的丹道宗师连忙出列,恭敬回禀:“回帝尊,齐副帅肉身根基之雄厚,实属罕见,龙血活性极强,加上药力与阵法辅助,肉身恢复速度远超预估,约莫半月可愈。但其灵魂所受震荡与魔气侵蚀,以及强行催动法则雏形带来的负荷,损伤更深,需要更长时间温养,且……短时间内恐不宜再经历高强度灵魂层面的对抗或法则推演。”
半月肉身可愈,但灵魂需要更长时间……众人心中暗叹。齐天笑显然是联军不可或缺的重要尖端战力,尤其是在高端对决中,其独特的抗性与天赋往往能起到奇效。他的暂时缺位,无疑是巨大损失。
就在会议气氛沉重,商讨着如何加强防御、修复镇魂幡、以及调整后续战略以应对可能因齐天笑受伤而更加猖獗的邪神殿时——
呜——!呜——!呜——!
凄厉而急促的、代表着最高等级紧急军情的警讯声,陡然从大殿之外传来,瞬间响彻整个悬空山!这警讯并非一道,而是连续数道,来自不同方向,急促得让人心慌!
“报——!!!”数名浑身浴血、气息萎靡,甚至肢体残缺的传令官,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入大殿,噗通跪倒在地,脸上写满了绝望与惊骇。
“东……东极雷渊封印……告破!镇守的雷罚宗三位玄皇长老……全部陨落!有……有无边血海与雷霆魔影现世,所过之处……万物化为脓血雷渣!”东境的传令官声音颤抖,泣不成声。
“西……西漠葬神谷封印……被攻破!守护一族……全族殉难!谷中升起滔天黄沙魔风,内蕴无数扭曲人脸,吞噬一切生机,正在向西漠绿洲蔓延!”西境的使者双目赤红,几乎崩溃。
“北……北原玄冰眼……封印破碎!极寒魔气喷发,冰封千里,生灵灭绝……有……有一颗巨大的、搏动着的漆黑心脏虚影,在冰眼上空浮现,魔心跳动之声……让方圆万里的妖兽发狂,修士心神紊乱!”北境的汇报者牙齿打颤,浑身覆盖着冰霜。
“南……南荒古妖冢……外围封印被蚀穿!妖气冲天,魔化万妖……有……有一条覆盖着腐败鳞片的巨大断臂虚影……正从冢中缓缓伸出……毒瘴弥漫,草木枯朽……”南境的信使话未说完,便已毒气攻心,昏死过去。
一条条噩耗,如同最冰冷的丧钟,狠狠敲击在在场每一个联军高层的心头!东极雷渊、西漠葬神谷、北原玄冰眼、南荒古妖冢……这些都是大陆上自古流传、镇压着“万噬之源”邪神不同肢体的最核心、最关键的几处上古封印之地!联军之前的大部分兵力与精力,也正是部署在这些封印的外围,进行防御。
然而,就在他们注意力被天工谷遇袭、齐天笑重伤吸引的这短短时间内,邪神殿竟然同时、或者说近乎同时地,发动了对这数处关键封印的终极强攻!并且,成功了!
血海雷霆、黄沙魔风、极寒魔心、腐败断臂……这分明对应着邪神被分割封印的肢体——蕴含着狂暴与毁灭之力的右臂?掌控风沙与吞噬的左腿?作为力量与污染核心的心脏?以及……那条最为诡异、充满灾厄与腐朽的左臂!
邪神的肢体,真的开始现世了!不再只是低语侵蚀,不再是试探性攻击,而是真正的、足以引发天地异变、造成亿万生灵涂炭的灭世灾劫,拉开了序幕!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急促的警讯声和传令官们粗重痛苦的喘息声在回荡。所有人,包括光影中的天玄老人,脸色都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与寒意,笼罩了整个联军总部。
蚀魂魔帝的截杀,或许不仅仅是为了除掉齐天笑这个威胁,更是为了制造混乱,吸引联军高层的注意力,为这同时发动的、针对多处封印的致命一击,创造机会!
“邪神殿……好狠辣的谋划,好迅猛的动作!”一位轮值长老声音干涩,带着绝望。
“现在不是惊叹的时候!”天玄老人的光影骤然凝实了几分,苍老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传令!所有预备队,立刻按照预定应急方案,驰援四处封印破裂之地!不惜一切代价,延缓邪神肢体完全复苏与扩张的速度!联络大陆所有隐世宗门、古老世家,发出最高级别的‘灭世征召令’!此乃关乎大陆存亡之战,无人可置身事外!”
“立刻启动‘悬空山’终极防御大阵!所有非战斗人员,开始向预设的地下避难所转移!”
“召集所有副帅、各军团主将,重新制定作战计划!我们必须主动出击,不能坐视邪神肢体完全聚合!”
一连串的命令如同疾风骤雨般下达,整个悬空山,乃至整个联军,如同一架庞大的战争机器,在巨大的灾难刺激下,开始超负荷地疯狂运转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悲壮与决死的味道。
而在那间最高等级的医疗秘境内,浸泡在药池中的齐天笑,似乎也被外界那突如其来的、代表着绝望与灾变的紧急警讯声所惊动。他那紧闭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他意识深处那片因为重伤与对抗魔帝法则而变得混沌的灵台,那缕刚刚有所感悟、尚未完全平复的力与空间的法则涟漪,仿佛与冥冥中降临的、源自大陆各处的恐怖魔威与法则扭曲,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共鸣与刺痛。
仿佛在告诉他,真正的浩劫,已然降临。而他,即便伤痕累累,也注定无法置身事外。
(第329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