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陆云雀已经蹲在地上,双手抱头,一副作贼心虚被抓包的模样。
而她的身后,正站着一个气鼓鼓的少女。
沈羽桐一手叉腰,一手捏着陆云雀的耳朵,鼓着俏脸训斥:“陆云雀!我就知道你这丫头溜出来准没干好事!”
“啊呜——我只是……只是想试试门锁是不是真的能锁住嘛!真的没别的意思啊啊啊!”
“你给我闭嘴!你这丫头长得这么好看,怎么满脑子都是不干净的东西?以后我要禁止你和我们一起洗澡!”
“不要哇!!这是我修炼之苦中,唯一能让快乐起来的时刻了!你不能剥夺我小小的乐趣啊羽桐姐!”
“乐你个头!你这丫头太危险了!”
对此,江见秋深以为然!
“……要不我重新考虑一下,让宁宁换个闺蜜?”
“秋秋姐!!”陆云雀抱着大腿撒娇,语气中都带着哭腔了:“你不要这样对我啊!宁宁是我的白月光,我离她太远会死掉的,我以后一定规矩点!”
“可你们现在不就离得很远吗?”
“啊……我死掉啦……”
沈羽桐抬头看向江见秋,脸颊仍有些红,轻咳一声道:“你继续洗吧,我不会让这丫头来打扰你了,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我,不用太拘谨。”
江见秋“嗯”了一声,目光却有些飘忽地移开。
这个沈门主确实……很好看,而且能看出,她的性格、人品都非常好,让她这个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被无良老板压榨惯了的心,泛起一丝久违的温暖。
目送两人离去,江见秋重新返回浴室,听着外面的吵闹,有些无奈,却并不讨厌。
磨磨蹭蹭地冲了一下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离开浴室,在路过窗边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了楼下保安亭中的西装男陆峥,此时他正站在玻璃窗前,神情一丝不苟的注视着前方的街道。
对于这个人,江见秋感觉有些奇怪。
他很强,可能是自己目前见过最强的人,奇怪的是他的气质。
有些像站岗的军人,肃穆、庄严,却更加漠然,好像连自己的意识、思想都不存在了一般,只剩下执行命令的本能。
沈羽桐的护卫吗?这位云间门的门主,究竟是何种身份?
收回目光,继续前往食堂,却没注意到,楼下相隔数十米的陆峥,在她转身之时抬眸朝这边望了一眼,随即又恢复了死水般的漠然。
食堂饭菜与早上差不多,以肉食为主,搭配些许蔬菜补充维生素,除此之外多了一份汤。
此时坐在餐桌前的几名少女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围着那一碗“汤”展开了激烈的攻防战。
柳姜柚捏着鼻子,小脸上写着视死如归,端起面前的碗,企图将汤一口灌下。
然而刚凑近鼻尖,那股扑鼻而来的药苦气味便让她脸色骤变,小嘴一瘪:“呜……我不行了!”
坐在她旁边柳姜荨心一狠,鼓着脸端起碗,大有替姐姐顶上的决心!可粉嫩的小舌头刚探出,汤还没入喉,那股浓烈的苦意便如同洪水猛兽冲刷味蕾。
“呜唔呃呃——!”
小丫头吐着舌头,嘴巴张得老大,努力想要从空气里呼吸点甜味回来。
一旁的夏天咬着勺柄,双手合十闭眼祈祷:“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我今天一定要喝完它!”
可那双颤抖的手和一勺未动的汤出卖了她。
陆云雀则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胳膊一叉:“我今天就不信这个邪!这玩意还能难倒我云雀姐?看我直接干了它!”
大放厥词完毕,少女径直坐下,开始吃旁边的武饲肉,反正就是光说不喝。
“有这么难喝吗?”陈璐看着几人的模样有些好奇。
“才不难喝呢,超甜超润!”柳氏姐妹异口同声,笑容里尽是坏水。
夏天小声补刀:“真的超级苦,超级难喝……”
“我是大人了,喝药这点事根本不算什么。”陈璐自信满满,端起碗就是一口灌下。
下一秒,她脸色骤变,整个人瞬间从刚才意气风发的“姐姐范”变成了抽搐的苦命小白兔,喉咙一阵蠕动,似乎要吐出来。
“你吐吧。”一旁的沈羽桐幽幽开口:“一碗九千块,吐出来多少就赔多少。”
陈璐:“……”
一口气被噎住,脸色通红地憋着,像在进行一场意志与本能的世纪对决。
最终,在少女们的起哄中,终于是艰难地咽了下去,瘫在椅背上像是刚打完一场苦战。
“喝完啦!!!”欢呼声响起,就像陈璐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江见秋站在餐厅门口看着这一幕,感觉整座食堂都在冒傻气……
但也挺温馨的。
从餐口打好自己的饭菜,刚一落座,便迎来了数道不怀好意的目光。
“小秋秋~”
“秋秋姐~”
“秋秋哥~”
“来,喝一口呗~可好喝了!”
江见秋看着那碗汤,淡定地端起碗,抿了一小口。
众人顿时瞪圆了眼睛,屏住了呼吸,准备好好欣赏一下这位‘勇士’的表情。
可江见秋却神色自若,动作优雅如饮清茶。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她淡然开口,声音平静如初:“这与我过去吃的苦相比,一点都……”
下一秒,声音戛然而止,少女的表情开始扭曲——
舌头伸得老长,眉头拧成一团,那张原本精致漂亮的小脸蛋都被苦意折腾得惨兮兮,皱在了一起。
“哕——这也太苦了!!!”
看到了满意的表演,餐桌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食堂空调的冷风呼呼吹着,少女们吃饱喝足后懒洋洋地挤在角落那台老旧的柜式空调下,个个像打了败仗的小猫咪,靠着靠、挤着挤,谁也不愿挪窝。
夏天抱着靠枕似的柳姜荨,半梦半醒地咕哝着什么,柳姜柚侧着身子,将脑袋搭在妹妹肩头,一副恬静安然的模样,陆云雀则把自己的脚搭在椅子扶手上,手里拿着根吸管在喝汤碗里的残汤,像是在品茗,不时发出“啧啧”的品评声,惹得旁边的几人阵阵嫌弃。
最惨的是陈璐。
作为今天第一次尝试凝练气血的人,她已经累得四肢像灌了铅,腹中暖暖的汤意和头顶冷冷的风交织着,催得她眼皮直打架,整个人陷在沙发中,像快被吹干的纸人,差点就地昏睡过去。
就在她快睡着时,忽然感觉一阵阴影挡住了头顶的冷风。
“唔……”她有些不满地睁开眼:“谁啊,挡风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看几次都会被惊艳的俏脸——江见秋的。
“跟我出去一趟。”她半蹲下身,小声说:“你开车。”
陈璐咕哝着往夏天那边挤了挤,打着哈欠拒绝:“我不去,我好累……现在只想回房间睡一觉……”
“我有正事。”
“什么正事不能明天说?”
“你不回家拿行李吗?”
“我穿这身就挺舒服的……”陈璐有些不情愿地说着,顺手拽了拽胸口的衣襟,想让自己松快点:“就是胸口有点挤。”
这身衣服也是沈羽桐的练功服,两人无论是身高还是身材,差异都一眼可见——尤其是在胸围这个位置。
沈羽桐正好坐在不远处,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俏脸顿时鼓了起来。
“唉,你别拽我啊!”
“我跟你去不就行了……松手。”
“我胳膊要断啦!”
陈璐大呼小叫的模样让江见秋一头黑线,感觉这姑娘脱下警察制服以后,性格怎么和陆云雀越来越像了呢?
沈羽桐这时扔来一把钥匙,是云间门外出用车之一。
江见秋接过钥匙,朝她笑着点头,随后带着陈璐来到了车上。
窗外的天光已经逐渐暗淡,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饭菜与少女嬉闹的余音,只是被车窗隔绝在了外面。
陈璐系好安全带,翻了个白眼:“你到底要干嘛?搞得神神秘秘的……别告诉我真的是回家拿行李,不然我绝对发飙。”
江见秋却没有反驳,而是点头确认:“先去我家所在的城中村吧,你知道在哪。”
“城中村?”
陈璐顿时从椅背上坐直了身子,精神一振,两天前那只军装鬼的样子再度出现在脑海,也将当初的恐惧一并带了回来。
“我……我才学习一天,现在就去复仇是不是太着急了点?”
江见秋都惊了,没想到这姑娘竟然还想着自己去复仇,不愧是警察,胆子可真不小。
“放心吧,不是打鬼,是查案。”
“查哪门子的案?”
“江素的。”
江见秋的语气很平静,好像只是和朋友在诉说一件很简单的小事:“她生前去永安墓园直播,是为了调查一段传说,我想知道一些关于她生前的事情,你能帮我弄到吗?”
听到要查案,陈璐的面色严肃了起来,开口问道:“你要调查当年的案件?为什么?你难道发现了什么?”
江见秋点头,并未将手机中的江素讲述出来,而是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理由:“当初在城南仓库袭击我的女鬼,我怀疑就是江素所化,她的形态与传闻中的民国歌女死前的状态很像,这件事不简单,所以想调查一下。”
陈璐没有怀疑,反而觉得这种谨慎很必要。
毕竟她们面对的是传说中的鬼怪,天知道这群鬼东西会不会有什么诅咒、索命一类的手段,斩草除根也是让自己安心。
“行,我帮你问问我以前的同事,我记得江素案的保密程度还挺高的,因为很多资料都移交重案组了。对了,我现在才知道,那所谓的重案组就是玄镜司!你可以找门主问问,她姐姐不就是玄镜司的局长吗?”
对此,江见秋却没有表态,毕竟她与云间门的接触时间并不长,对沈羽桐更谈不上信任,有些事情她暂时还不想暴露。
就比如严世峰口中的门,以及江家的那块玉佩。
她不知道如果自己贸然寻求她们的帮助,会不会被顺藤摸瓜查个清楚,所以还是小心为妙。
至于为啥信任陈璐,因为她也没办法,自己的情报来源面太窄,遇到一个不怎么聪明,还能查到许多内部消息的前警察,自然只能使劲‘压榨’了。
陈璐把自己需要的文件发给前同事,一边开车一边说着以前的某桩案子。
“那时候我刚转正没多久,还是跟着师父跑腿的阶段。南岸河桥村那案子,真是我见过最诡异的一桩。”
“死者是个退伍老将领,姓秦,七十多岁了,退役之后就回了村子养老,平时脾气挺古怪,没什么亲戚往来,但也没得罪村子里什么人。尸体是在村子南边一口废弃水井旁被发现的,那天是正午,阳光毒得很,可你知道吗?现场那井口竟然一圈冰霜,全结着白茫茫的霜痕。”
“尸体躺在井台边,胸膛被剖开,心脏整个外翻出来,完好无损……最诡异的是,心脏上整整齐齐插了一排牙齿,就像钉子一样。”
她说着,下意识摸了摸胳膊:“当时吓得我一晚上没睡。”
“尸检一出更离谱,那排牙齿的dNA不是死者的,是来自两年前北方省份一名失踪男子,三十三岁,没出过省,更和老将领没有半点交集。”
江见秋皱起眉:“那个失踪男子是做什么的?”
陈璐扯了下嘴角:“一个主播,主打低俗恶搞,什么‘活吞蚂蚁’、‘挑战鬼屋’那一套玩意儿,脑袋不怎么好使,走流量极端路线的,结果有天直播失联,后来归入失踪人口。”
“这桩案子查也查不出线索,最后只能按‘非自然死亡’封卷处理。那案子后来被重案组收走了……你知道的,玄镜司。现在看来,南岸河桥村诡异的现场总有种既视感,你知道什么吗?”
江见秋沉吟片刻,给出了回复:“做法……或者邪教仪式。”
“对!要是以前有人这么和我说,我肯定嗤之以鼻,现在……”
她没再说下去,因为已经不用说了。
从前天晚上遇到军装鬼,到后来苏醒在派出所,再到如今,短短两天多时间,她的人生和世界观,已经被彻底颠覆。
没啥不可置信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