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摩挲着对讲机的纹路,刀疤脸的面色极为沉着,可那闪烁的双眼却透露出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改装面包车的仪表盘闪着幽光,照出他抽搐的咬肌,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天那个银发小子踩碎的水泥坑,还有他不同寻常的速度。
他不知道,如果那家伙携带武器和自己正面冲突,自己有几分胜算,可听老板寒鸦讲述,这样的家伙玄镜司足足有几十人……
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恐惧在胸腔中翻涌,却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很清楚,如果这次任务失败,自己的下场会极为凄惨。
与之相比,玄镜司、警方,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检查所有车的备胎,各自做好准备,时间要到了!”
他冲着对讲机低吼,后视镜里,五个手下正往集装箱缝隙塞汽油桶,这是他能想到最廉价的烟雾屏障。
除此之外……
刀疤脸拉开面包车的中央扶手箱,里面赫然躺着一支黑色手枪,而在驾驶位侧边,还能看到霰弹枪的枪托。
他把自己压箱底的东西全拿出来了。
小弟凑近车窗,嬉笑着问:“老大,真有必要准备燃烧瓶?条子不可能……”
“你懂个屁!”
刀疤脸突然暴起揪住对方衣领,鼻尖几乎撞上小弟惊恐的脸:“你tm没看到?昨晚那小子踩碎的是混凝土!这种人他们还有几十个!那群怪物徒手都能把你撕碎!”
唾沫星子喷在挡风玻璃上,他仿佛又看见月光下泛着金属冷光的发丝:“那根本不是人!是怪物!玄镜司的怪物!”
货轮汽笛声割裂夜空,他触电般松开手。
监控画面里,七辆套牌车正以仓库为圆心分散布防,每辆都配备着四桶汽油,这些都是诱饵,为了在可能出现的袭击者中保全此次目标,他已经做好了小弟全部被杀的准备!只要货能平安送到严老板手中,一切都值得。
“都打起精神!”刀疤脸踹开车门,咸涩的海风灌进喉咙,让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看到白头发直接点火!听到没!直接点火往外冲!”
腕表指针指向凌晨十一点五十七,生锈的锚链在月光下像条僵死的蜈蚣,他忽然想起父亲醉酒后常念叨的渔夫传说,夜半接货的人会被海鬼缠上……
这个念头让他狠狠踢飞碎石,石头撞在集装箱上,闷响在平静的海面上传出去很远很远。
风声掠过枯草,他忽然按住腰间突起。
那是个黑色金属盒,内衬海绵里嵌着一枚翡翠扳指。
老大说这是接头信物,可他分明闻见扳指内侧有股腐肉味。
凌晨十二点整。
港口栖息的乌鸦群突然被惊飞,刀疤脸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夜视镜里突兀地出现两道黑影,没人看清这两人是从何而来,只听到黑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而他们的走路姿势走姿……
一旁的小弟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后退半步。
“老……老大,那是什么东西?是人吗?”
“闭嘴!”
刀疤脸低呵一声,双眼死死盯在两人的身上,一刻也不敢移开。
不怪小弟会是这样的反应,因为走来的两人,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
多年混迹地下世界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景象绝不正常!
这两人给他的感觉,甚至比昨晚的银发小子更为恐怖!甚至他感觉,自己稍有轻举妄动,就会死……
领头者兜帽压得极低,可当惨白的月光掠过其下颌时,刀疤脸却惊恐的看到,那青灰色皮肤下竟有蠕动的黑线。
“货。”
沙哑嗓音像砂纸磨过铁锈,黑袍人伸出裹满绷带的手,绷带缝隙渗出黏稠黑液,滴在水泥地上,腾起细小的白烟。
刀疤脸咽下反胃的酸水,毕恭毕敬递上翡翠扳指。
对方枯枝般的手指擦过他的掌心,彻骨寒意顺着血管直冲脑髓,仿佛有无数冰针在骨髓里游走。
黑袍人确认身份后,跟在后面的随从上前两步,将怀里的黑铁盒递了过来。
可在那铁盒与空气接触的刹那,方圆十米内的蚊虫突然雨点般坠落!就连身后的小弟都差点没站稳,跌倒在地。
这到底……是什么?
刀疤脸神色一凛,借着月光,他注意到铁盒表面蚀刻着古怪纹路,像无数纠缠的蛇,又像某种失传的殓文。
“丑时二刻前送到……”
黑袍人眼窝处的阴影突然泛起血红,在黑暗中如两团鬼火,瞬间让周围的空气死一般寂静:“盒开,人亡。”
刀疤脸捧铁盒的手骤然收紧,指甲在蚀刻纹路上刮出细微响动,却因为对方身上那恐怖气息压制,而发不出任何声音。
有那么一瞬间,他疯狂的想知道这个价值七位数的盒子里到底装着什么。
是缅甸走私的翡翠原石?铜三角新式毒?亦或是……
改装面包车碾过码头碎石路,车载电台潜入警方加密频道,静电杂音里偶尔蹦出的‘巡逻’‘排查’的交谈,都让他太阳穴直跳。
后视镜里,三辆满载汽油桶的套牌车呈菱形散开,每辆车的天窗都焊着自制铁架,只要按下中控台的红色按钮,三十秒内就能形成覆盖百米路面的燃烧带。
剩余三辆车则已经分散开来,作为接应。
他摸了摸腋下的手枪,冰冷的触感稍稍压下胃部痉挛,心中不由自主地再次想起昨夜那小子,尤其是踏碎混凝土的一幕,这种力量如果打在人体上……
可就在这时,方向盘猛地打滑!轮胎在弯道发出刺耳鸣叫,后座保险箱与车厢钢板碰撞的闷响让他差点扣动扳机。
“你tm开稳点!”
刀疤脸愤怒的冲司机咆哮,喉结在紧绷的皮肤下滚动如弹珠。
潮湿的海风灌进车窗,他不停地摩挲着怀中盒子的纹路,似乎想让那冰凉的感觉缓解内心的紧张。
可只要这盒子还在手中一刻,他就如同被死神的视线锁定,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心惊胆战。
副驾驶突然传来咳嗽声,刀疤脸瞬间抽出袖珍手枪抵住对方腰眼,直到看清属下手中的哮喘喷雾才缓缓收枪。
仪表盘时钟跳到半夜一点零七分,这个本该有巡警设卡的时间段,沿途六个检查站却寂静得反常。
不对不对,这个点应该已经没有巡警了,应该没有的……
可是,不应该啊?那个白发小子,难道没把我们的事情告诉玄镜司?
也不对!那天警察去工厂巡查了,他绝对联系了警方。
他和警方是什么关系?
他到底是谁?
各种可能不断从脑海中浮现,刀疤感觉自己快要被紧张逼疯了。
自从跟着严老板以后,多少年没有过这种心情了?多少年了……
一点十四分。
当仓库锈蚀的卷帘门映入眼帘时,刀疤脸的后背已完全被冷汗浸透。
他做了个复杂的手势,三辆车立刻掉头封住路口,剩下两辆呈夹角护住主车。
他则是在小弟的保护下,捧着盒子走出面包车。
若是有狙击手,此刻就该击穿他的眉心抢夺货物,但周围只有夜风,安静得让人心悸。
没有埋伏,真的没有……
刀疤脸此时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短短一个小时的路程,却让他感觉自己宛如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战役。
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仓库内没有人,但他的紧张却没有丝毫缓解,直到捧盒的姿势持续到了凌晨一点二十七,臂肌都因过度紧绷而不停痉挛时,严老板的定制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才终于响起。
“老板,货到了……”
刀疤急不可耐的上前一步,将黑色盒子放在了桌子上,随即后退两步,头却始终没敢抬起。
“你好奇。”
严老板的纯银手杖挑起他下巴:“偷瞄铁盒,吞咽口水……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刀疤脸浑身一颤,额头瞬间布满细密汗珠,他不敢直视严老板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只能低声回答:“不……不敢。”
严老板嘴角扬起,转身坐回到桌子后,手指敲在盒子上,发出金属特有的脆响。
“这次,做得不错……”
他没有继续在这件事上停留,而是问起了昨天废弃工厂的事情。
“那个银发小子的身份,有结果了吗?”
刀疤脸全身一颤,他当然明白,对于这件事,严老板一定已有了答案,这样问也只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而已。
他连忙回应:“我与手下调查了当天在工厂内直播的所有主播,共四人,其中并没有银发小子和小女孩的组合。我已经让人与其中三位进行了接触,他们表示并不认识银发少年,也没有在仓库中见过类似的人。最后一个主播目前正在外省,我已经派人去接触了。”
他快速将一天的调查讲了出来,怕老板嫌他话多,于是选择了言简意赅的汇报方式,只保留了关键信息。
严老板却没有过多表示,缓缓点头问道:“那你的想法呢?”
刀疤脸不敢耽搁,低头说道:“他们可能并不是玄镜司的人,否则今晚绝不可能如此顺利。我怀疑他们的身份或许是附近学校的学生,也可能是来直播的小主播,由于没有名气,所以并未被我们调查到。”
严老板依旧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只是用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半晌后缓缓站起身,拿起盒子向里面走去:“那就继续调查,找到他们,然后干掉,处理干净点。”
“明白!”
“另外,让人去关注着城南,等玄镜司和警察撤走……”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留下一道意味深长的背影。
……
第二天,江见秋一起床便去检查藏在地板下面的现金,看到红彤彤的钞票还在,这才放心去洗漱。
今天他特意选了一身比较新的衣服换上。
毕竟要去妹妹的学校那边,总不能给她丢人不是?
只不过最近可能是因为灵元觉醒还是啥,江见秋感觉自己突然暴瘦,以前的衣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袖子、裤腿都长了一截。
难道是我变矮了?
他脑海中蹦出了这个恐怖的念头,连忙跑到门口准备比量一下,可因为家里没有尺子,量了半天也没有结果。
从床下拿出一双擦得很干净的皮鞋。
这双鞋是妹妹送给他的礼物,不贵,但他一直很珍惜,舍不得穿,只有去面试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穿一次。
用干净的抹布擦去上面的灰尘,把脚放进去试了试。
嗯?怎么大了一圈?
江见秋不信邪,拿出另外一只鞋也试了下,结果还是一样……
怪了!怪了!
难道脚还能变小?这没道理啊?不符合科学啊?
拿出其他鞋子试试,结果也不合脚,他无奈,只能从床下找了一双妹妹旧的的运动鞋,结果勉强能穿。
无奈,只能先将就,不然还得去买新鞋子,很贵的。
骑着唐果的小电驴来到她居住的酒店,江见秋捏着餐券在自助餐厅转了三圈,终于逮住躲在龙虾山后面的唐果。
小丫头正踮着脚往裙兜里塞马卡龙,蕾丝裙摆鼓得像只偷坚果的松鼠。
“你这是进货还是吃饭?”
江见秋揪住她后领把人拎了出来,几颗粉色马卡龙从裙褶里骨碌碌滚落。
唐果理直气壮地叉腰:“本老板这是战略储备!等会儿去工作室给你发奖金,总要有点仪式感……”
“仪式感就是顺来的小甜点?”
“可甜了!你尝尝?”
“不尝,快点给我发奖金!”
“别着急,我还没吃饱……唔!”
话音未落就被江见秋往嘴里塞了块三文鱼,少女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要芥末!要芥末!”
最终,唐果拉着江见秋在这里吃饱喝足才离开。
小丫头给他好一顿笑话,江见秋脸也有些红,毕竟好多年没吃过这么好的饭了,撑得差点走不动道。
十分钟后,电瓶车穿过老城区爬满爬山虎的巷子。
唐果坐在后座晃着腿,怀里抱着用丝巾包裹的点心盒,那是她非要带给江安宁的‘见面礼’,她还在盒盖上系了一个歪歪扭扭粉色蝴蝶结。
这也是仪式感。
推开工作室铁门,挂在门框上的晴天娃娃突然发出机械音:“欢迎回家~今日运势凶,忌直播,宜嫁娶——”
嘿,还挺吓人。
江见秋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唐果跑进去收拾东西。
“对了,我的两千块奖金,唐总要说话算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