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屋内的鎏金光泽冷得像凝固的月光。
金王子指尖摩挲着石桌上一朵用仙力凝成的金盏花,花瓣边缘还刻意雕琢出茉莉喜欢的卷边纹路,可指尖触及的地方,花瓣却像易碎的琉璃般微微震颤——他记不起具体的细节了,只模糊记得有个穿粉色裙子的身影,会在他锻造金器时,把这样带着甜香的花放在炉边。
“明明……直觉不会错的。”他低声呢喃,声音在空旷的黄金屋里撞出细碎的回音。
鎏金铸就的墙壁上,倒映出他此刻的模样:眉峰紧蹙,金色瞳孔里翻涌着迷茫与焦躁,周身萦绕的金属仙力像不安分的游丝,时不时刺得石桌表面裂开细如发丝的纹路。
这不是他该有的样子,记忆里似乎有个更温和的自己,会耐心地为某个人打磨发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握紧一朵金花都怕将其捏碎。
正想着,太阳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无数根金丝在脑子里搅动。
金王子闷哼一声,撑在石桌上的手掌瞬间迸出金色的火星,石桌边缘被硬生生捏出五个凹陷的指印。
他感觉脑子越来越沉,眼前的黄金屋开始旋转,鎏金的纹路扭曲成一片模糊的光斑,最后双眼一闭,重重地倒在冰冷的金纹地毯上,周身的仙力瞬间收敛,只余几缕微弱的金光在发梢闪烁。
意识坠入黑暗的瞬间,鼻尖先触到了甜腻的花香。
金王子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一片望不到边的花海中央。
风卷着粉色的花瓣落在他肩头,触感柔软得不像真的——这不是黄金屋的冷硬,也不是仙境峡谷的粗糙,是带着暖意的、能让人卸下防备的温柔。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节分明,却没有常年握剑留下的厚茧,掌心甚至还残留着触碰花瓣的细腻触感。
“原来……我以前是这样的?”他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指尖传来的温度平和温润,没有一丝暴戾的棱角。
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粉色公主裙的身影正提着裙摆朝他走来,裙摆扫过花丛,带起一串纷飞的花瓣。
身影越来越近,可面容始终像蒙着一层薄雾,怎么也看不清。
但金王子的心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沉闷又滚烫。
他站起身,喉咙发紧,想说些什么,却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连他都陌生的温和:“你来了。”
“嗯,”那个身影应道,声音像浸了蜜的泉水,“你今天又在这里等我?”
他们并肩坐在花丛里,粉色花瓣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
金王子听着自己和对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说他新锻造的金饰,说她刚采的花蜜,那些细碎的甜蜜像融化的金箔,一层层裹住他的意识。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指尖的温度,能闻到她发间混着花香的甜香——这就是他拼命想找回的记忆吗?原来真的这么温暖。
可就在他想伸手抱住那个身影时,脚下的花海突然开始枯萎。
粉色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灰黑色,甜腻的花香瞬间被浓烈的血腥味取代。
他惊觉自己的手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把金剑,剑刃冰冷刺骨,而剑尖,正深深插在对面那个粉色身影的胸口。
“不——!”
金王子的嘶吼震得花海掀起惊涛骇浪。他看见粉色的裙摆被鲜血染透,像一朵被暴雨打烂的花,那个模糊的面容在他眼前缓缓消散,只留下一双充满痛苦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
他想拔出剑,可手指像被黏在剑柄上,怎么也动不了;他想后退,双脚却像灌了铅,只能眼睁睁看着鲜血顺着剑刃流到自己的手背上,滚烫得像要灼伤他的皮肤。
“为什么……是我……”他崩溃地跪倒在地,金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溅起的血珠落在枯萎的花瓣上,晕开狰狞的红。
周身的仙力不受控制地爆发,金色的剑气像疯长的荆棘,将周围的花海搅得粉碎,地面裂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这是他熟悉的失控感,是让他在仙境人人畏惧的“疯魔”时刻。
仙境的各个角落,此刻都被这股狂暴的剑意笼罩。
净水湖里的水精灵猛地钻进珊瑚丛,捂着耳朵瑟瑟发抖;仙境森林里的小野叶抱着树干,枝叶都因恐惧而蜷缩;连住在冰晶宫附近的仙子,都能感觉到那股金红色的剑气穿透冰层,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
“是金王子!他又失控了!”
“这次的剑意……比上次劈开峡谷时还要恐怖!”
“快躲起来!被剑气扫到就完了!”
小仙子们纷纷躲进岩石缝、树洞,甚至不惜用仙力凝成护盾裹住自己。
整个仙境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那股狂暴的金属仙力在空气中肆虐,鎏金的光芒染得半边天空都泛着刺眼的红。
就在这时,一股银粉色的仙力突然从天际蔓延开来,像一张轻柔的网,缓缓罩住了那股狂暴的金剑气。
花海破碎的场景开始倒流,枯萎的花瓣重新变得粉嫩,地上的血痕像被擦去的墨迹般消失,掉在地上的金剑也重新回到金王子手中——只是这一次,剑刃上没有鲜血,依旧是锃亮的金色。
“呼……”梦术的声音带着疲惫,从梦境边缘传来,“还好赶上了。”
金王子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还坐在花海中央,粉色身影依旧坐在对面,只是刚才那刺骨的恐惧和痛苦,还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神经里。
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手,掌心空空如也,没有剑,也没有血,可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剑刃的冰冷和鲜血的滚烫。
“怎么了?”对面的身影歪着头问他,声音依旧温柔。
金王子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看着眼前的甜蜜场景,脑海里却反复闪回刚才剑插胸口的画面,两种极端的情绪像两把刀,在他的心脏上反复切割。
他想笑,因为终于触碰到了温暖的记忆;可嘴角刚扬起,眼泪却先掉了下来——那是失控时的绝望,是亲手伤害爱人的痛苦。
“为什么……会这样……”他抱着头蹲下身,金色的头发垂下来遮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
梦境里的花海明明阳光明媚,他却觉得冷得像掉进了冰窖,周身的仙力忽强忽弱,一会儿是温润的金光,一会儿是暴戾的金红。
痛苦重演,金王子该如何去正式过往,是选择继续遗忘还是坚持去寻找封存记忆的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