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春!”
“末将在!”常春一步踏出,声如雷霆炸响,全身甲叶随动作铿锵作响。这位身经百战的悍将早已按捺不住胸中战意,王彦章的赫赫凶名非但没有让他畏惧,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最原始的搏杀渴望。
王璟若的声音如寒铁相击,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命你即刻点齐广胜军五千铁骑!”他竖起三根手指,每说一句便屈下一指:“一人双马!卸去所有不必要的辎重!只带三日干粮、箭矢、兵刃!”最后猛地握拳,“以最快的速度,驰援杨刘渡!”
他死死盯着常春,一字一句,如同淬火的钢刀:“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击溃王彦章!守住杨刘渡口!把王铁枪给我打回南岸去!能不能做到?”
常春胸膛剧烈起伏,古铜色的脸庞因极度的亢奋而微微泛红。他猛地抱拳,甲叶撞击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声音如同炸雷在帐内爆开:
“末将领命!广胜军在,杨刘渡必在!王彦章的头颅,末将取定了!”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他转身,玄色的大氅带起一阵劲风,如同出闸的猛虎,大步冲出帐外。
“擂鼓!聚兵!”常春的咆哮声立刻在营地上空炸响。
整个唐军东大营瞬间沸腾,急促如雨点般的战鼓声撼天动地,号角长鸣,撕裂长空!早已枕戈待旦的广胜军最精锐的铁骑,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
“广胜军铁骑!”这些王璟若和常春一力打造而成的无敌锋刃,五千名健儿,皆选自三军中最悍勇、最忠诚、最善战之士,人人身披精良的山文甲或明光铠,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他们手中所持,正是这支劲旅的象征——丈八马槊!槊杆选用三十年生的山桑木芯,经九蒸九晒后重若精铁而韧胜青竹。杆身通体裹以鲛皮,再以朱漆混合铁砂层层髹涂,日光下泛着暗红色的血锈光泽。距槊锋二尺处盘绕着三股银丝绞成的防滑纹,每道凹槽里都嵌着镇压煞气的梵文银钉。槊首采用西域镔铁冷锻而成,呈四棱透甲锥形,脊线处开出三道放血槽。锋尖至吞口长达二尺三寸,刃面用乌兹钢折叠锻打,阳光映照时可见层层叠叠的松针纹。吞口处铸有睚眦兽首,双目嵌以波斯琉璃,在战马奔腾时会发出凄厉的啸音。鞍袋旁悬挂着锋利的钢刀和骑弓、手弩。五千名骑士翻身上马,动作整齐划一,沉默如山,只有甲叶摩擦的细密沙沙声和战马不安的响鼻,汇聚成一股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
常春飞身上马时,亮银甲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一把抄起亲卫递来的亮银枪,枪尖在寒风中划出一道银弧,发出龙吟般的清响。。
“上马!”常春的声音如同滚雷,传遍整个骑阵。
哗啦啦的甲叶碰撞声中,五千铁骑闻令而动,动作迅猛如电。
“目标——杨刘渡!急行军!”常春长枪前指,枪尖直刺东南方向那被战火染红的天空!
“杀!杀!杀!”压抑的怒吼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五千铁骑化作一股钢铁与血肉的洪流,蹄声如惊雷滚过大地,踏碎了清晨的宁静,卷起漫天烟尘,向着百里之外的血火炼狱,狂飙突进,大地在铁蹄下震颤,杀气直冲霄汉!
杨刘渡北岸,最后一道防线石坨寨已是一片修罗场。燃烧的寨墙多处坍塌,焦黑的木料上还冒着缕缕青烟。符习身中数箭,被亲兵死死按在担架上,仍在嘶吼着指挥残兵死守。鲜血从他嘴角溢出,在灰白的胡须上凝结成暗红的冰晶。
王彦章的梁军如同潮水般涌来,喊杀声震耳欲聋。这些身经百战的精锐在连战连捷下士气如虹,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他们踩着同袍的尸体向前冲锋,刀光剑影中不断有唐军士卒倒下。
王彦章本人并未在锋线,他坐镇后方一处高坡,冷冷地注视着战场。连日的血战,即便是铁打的汉子也感到了疲惫,他拄着铁枪,赤膊的上身新添了几道翻卷的伤口,古铜色的肌肉上沾满了血污和烟灰,如同浴血的魔神雕像。他眉头紧锁,目光不时扫向西南方向——德胜。按照计划,他这里吸引并重创唐军东翼,段凝的北面主力应当趁机发动攻势,甚至渡河北击,彻底搅乱唐军部署。然而,德胜方向,除了例行公事的烽烟,毫无大举进攻的迹象,一种被利用、被孤立的愤怒和冰冷的预感,在他心中蔓延。
就在这时,大地开始传来一种异样的震动。起初很轻微,混杂在战场喧嚣中难以察觉。但很快,这震动变得清晰、密集、沉重,如同无数面巨鼓在地底擂响!
轰隆隆…轰隆隆隆…
这声音,由远及近,由弱变强,带着一种毁灭性的节奏感,迅速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喊杀声、兵刃撞击声!
“什么声音?”激战中的梁军士卒下意识地放缓了动作,惊疑不定地望向西北方。
王彦章猛地抬头,虎目圆睁,死死盯住地平线。经验告诉他,这不是地震,这是…大规模骑兵集群冲锋,而且是重装骑兵!
“戒备!西北方!骑兵!”王彦章的咆哮如同炸雷。
然而为时已晚!
一道黑色的钢铁洪流,如同从地狱中奔腾而出,骤然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尽头!速度太快了!前一秒还在地平线上,下一秒已如怒涛般席卷而来!为首一将,银甲白袍,手持一杆亮银枪,正是常春!他身后,是那片令人心悸的、闪烁着冰冷寒光的银色森林——丈八马槊,在奔驰中整齐地放平,锋锐的槊尖在昏暗的光线下汇聚成一片死亡的寒芒!
“广胜军铁骑!”有梁军老兵发出绝望的尖叫,这个名字,在柏乡之战中便已传遍梁军,在梁军中同样代表着恐惧!
“踏阵!”常春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手中枪高高扬起,划出一道凄厉的弧光!
“广胜!杀!”五千名重甲骑士爆发出整齐划一、如同金属摩擦的怒吼!声浪直冲云霄!
轰——!
钢铁洪流,狠狠撞进了梁军进攻部队毫无防备的侧翼!
那一刻的景象,惨烈得如同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