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璟若在谢明君的引领下,沿着山间石阶一路向上攀登。行至半山之处,眼前忽然开阔起来,只见前方半山依势建有一座大寨,寨中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大寨前有着数不清的梯田,此时正值初夏,田间农人穿梭往来,正在辛勤插秧。寨中炊烟袅袅升起,伴着山中雾气缭绕四周,将那大寨衬托得宛如仙境一般。
进入大寨,谢明君领着王璟若拾阶而上,没过多久,便瞧见一处规模宏大的宅院,白墙黑瓦,显得格外肃穆。行至门前,谢明君轻轻叩响门扉,不多时,便有一个年轻男子打开院门。一见到谢明君,他满脸惊喜地叫道:“小师妹!”
谢明君躬身应道:“远山师兄,许久未见了。” 说罢,向王璟若介绍道:“这是林远山师兄,对我多有照顾。” 王璟若赶忙上前见礼。
林远山上下打量了王璟若一番,笑着说道:“前些日子听闻师尊说不日有客来访,想来便是这位了,果真是一表人才,师妹好眼光。”
王璟若笑道:“林师兄过奖了,我到江南之后,所见年轻才俊众多,反倒显得我这北地武人颇为粗陋,实在当不起师兄夸赞,还请莫要拿小弟打趣。”
林远山哈哈大笑道:“哪里哪里,听闻贤弟年纪轻轻就已是后唐的领军大将,因此这几日门中一众师兄弟都在议论,今日一见,果真是人中龙凤。” 说完,他指向内院说道:“师尊正在后院塘前品茶,你二人自行前去吧,我去安排厨房准备午饭,为二位接风洗尘。” 说罢,便转身离去。
这里谢明君自是熟悉万分,故而无需他人引领,径直带着王璟若朝着内院走去。
转入内院,只见前方一泓碧水,在偌大的院落中形成一个小湖。湖间假山怪石嶙峋,湖中的游鱼欢蹦乱跳。岸边垂柳依依,与湖水相互映衬,微风拂来,湖面泛起层层涟漪。而湖边绿柳之中,有一道长廊向内延伸,尽头处是一座八角攒顶的凉亭。亭间有一张圆形石桌,上面放置着一个小小的泥炉,炉上的茶壶正微微冒着热气,泥炉旁摆着两个茶杯。石桌周围设有几个石凳,石凳旁单独摆放着一把摇椅,远远望去,椅上有个人影轻轻晃动,想必便是名震天下的六大宗师之一 —— 逍遥手林安南。
王璟若和谢明君加快几步,走进亭中,谢明君甜甜地唤了一声:“师尊。” 而王璟若则躬身说道:“晚辈王璟若,拜见林宗师。”
这时,摇椅前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明君,你许久未回此地了,不妨去见见诸位师兄。王将军远来是客,就在此处陪老夫饮几杯茶,聊聊天如何?”
谢明君将带来的茶叶放在石桌上,然后告退,小亭之中便只剩下了王璟若和林安南二人。这时,只听林安南说道:“不必拘束,坐下说话。” 说罢,伸手从泥炉上取下茶壶,倒了一杯。
王璟若见那伸出的手温润如玉,五指修长,不知情的人见了,恐怕会误当作年轻女子的手。此时走近,便能看到散落在摇椅两侧的飘逸长发,再瞧其在摇椅上的身形,显然十分高大。
王璟若依言坐在侧后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称赞道:“晚辈从北地而来,始终觉得这安吉白茶最为清爽香甜。”
林宗南应道:“这安吉白茶外形纤细秀丽,形如凤羽,色似玉霜,光泽油润,本就是茶中珍品。老夫久居此地,也颇为喜爱此茶。所幸有谢家王爷时常派人送来,方能享此乐事。” 说罢稍作停顿,接着又道:“此次你和明君带来的想必是新茶吧,不如重新泡上一壶,可会泡茶?”
王璟若连忙起身说道:“这些日子在湖州倒是学了一些,还请林宗师莫要笑话晚辈。” 说罢取下茶壶,顿感滚烫难握,险些摔落在地。王璟若赶忙运劲护住双手,这才将茶壶中的旧茶倒入一旁的木桶之中,又换上刚刚拿来的新茶,添水后放置在泥炉之上。
直到此时,王璟若才敢抬头望向摇椅上的林宗南,这一看,心中却是一惊。方才在其背后看到那只手,又见到披散在后的长发,原以为这林安南定是个丰神俊朗、气质出尘的世外高人模样。岂料这一看,只见林安南身形修长,双臂几乎过膝,尤其是那张脸,若分开看眉眼还算正常,可这五官组合起来,偏偏给人一种极不协调之感,仿佛五官硬生生被挤到了一处,再配上那五绺长髯,越发异于常人,给人一种风雅与丑陋并存的别扭之感。
王璟若自觉这般目光甚是不敬,连忙退后低头坐下。不多时,泥炉上的茶水沸腾,王璟若起身给林宗南的杯子斟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时,林宗南伸手取过茶杯轻抿一口,这才转过脸笑着对王璟若说道:“果然还是新茶爽口,没有陈茶的腐朽之气。”
而就在林宗南转头带着笑意看向自己的时候,王璟若眼前陡然一亮,那张原本堪称丑陋的面孔,在明亮的双眸和温柔的笑意映衬下,瞬间变得极为协调,那种自然而然散发的出尘气质,轻易便令人心生景仰,仿佛这才是一代宗师应有的模样。
王璟若不禁在心中暗自感叹,这宗师果然非同常人,只是睁眼一笑,便能打破极丑和极美两种状态的界限,给人一种格外舒适的感觉。
林安南似乎并未察觉王璟若的神态变化,随口说道:“年前便在观文兄的书信中得知他收了个出色的弟子,无论人才品貌,还是文韬武略,皆有可圈可点之处。又在后唐武试之时,力压群雄,勇夺魁首。老夫当时心中便甚是好奇,究竟是怎样的青年才俊能得他如此称赞。今日一见,果然与众不同。”
王璟若尴尬地一笑说道:“晚辈只是跟老师学了些皮毛,不过老师疼惜晚辈勤奋,故而多有照顾,晚辈能有今日这点微末成就,全仗老师教导,让林宗师见笑了。”
二人正交谈间,林远山在长廊外说道:“师尊,饭菜已经准备妥当,请师尊和王贤弟前往前庭用餐。”
林安南笑笑对王璟若说道:“有话饭后再说吧。” 说罢起身朝亭外走去,王璟若紧跟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