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古殿内,时间仿佛凝固。只有尘埃在从穹顶裂缝透下的、不知源自何处的微弱幽光中缓缓浮沉,映照出苏半夏忙碌的身影。
他几乎将整个脸都贴在了中央祭坛那积满灰尘的纹路上,手指沿着那些模糊的刻痕小心翼翼地描摹,口中念念有词,时而兴奋,时而困惑。那脏兮兮的袖袍拂过之处,尘埃簌簌而下,露出下面更加古老沧桑的石质。
姬无夜盘坐在一根倾倒的石柱旁,双目微阖,气息悠长。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周身紊乱的气息已逐渐平复,内息运转间,隐隐有风雷之声,显然正在全力疗愈神魂所受的震荡。那一击为了护住唐笑笑而硬抗万影殿恶念,伤及根本,非片刻之功可以痊愈。
唐笑笑则坐在他对面,同样闭目凝神。她没有急于去深度感应那变得有些不同的“墟痕”,而是按照苏半夏的嘱咐,全力运转《养灯诀》,如同擦拭蒙尘的明珠,一遍遍地淬炼、温养着识海中的心灯。
在心灯光芒稳定而持续的照耀下,那幽暗的“墟痕”漩涡显得异常“温顺”。其边缘那一丝新添的、属于上古守护者的苍凉气息,与心灯之光似乎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甚至……隐隐有种被心灯缓慢“炼化”的趋势。那冰冷的死寂感依旧存在,却少了许多针对她神魂的主动侵蚀之意。
内心oS(唐笑笑): “这算不算是……强制驯服?管他呢,好用就行!只要这玩意儿不造反,让我能多苟一会儿,怎么都成。”
时间悄然流逝。在这片被遗忘的寂静里,唯有三人细微的呼吸声和苏半夏偶尔发出的、意味不明的嘀咕声。
不知过了多久,苏半夏猛地直起身,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疲惫与极度兴奋的神色,他用力一拍祭坛(激起一片烟尘),大声道:“妙啊!妙极了!道爷我果然是个天才!”
这一声将姬无夜和唐笑笑都从入定中惊醒。
“苏先生,有发现?”姬无夜睁开眼,眸中神光内敛,伤势显然好了大半。
“何止是发现!”苏半夏激动地手舞足蹈,指着祭坛上的纹路,“这根本不是普通的祭祀或传送阵!这是一个……‘共鸣道标’!是那个时代的强者,用来在无尽归墟中定位彼此、或者标记重要地点的信标!虽然能量早已耗尽,但核心的符文结构还保留着一丝残韵!”
他看向唐笑笑,目光灼灼:“道爷我以这残韵为引,结合之前在万影殿感知到的、与你这‘墟痕’同源的气息进行推演……找到了!在归墟的更深处,有一个地方,其散发的波动与此地残留的道标频率高度契合!那里极有可能,是那场上古大战的另一处遗迹,甚至可能是……某位参战者的沉眠之地,或者是一处重要的战场碎片!”
“在哪里?”唐笑笑心中一紧,连忙问道。
苏半夏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什么存在听去:“根据道标指向和距离推算,那个地方,在归墟中被称为——‘沉星湖畔’。”
“沉星湖畔?”唐笑笑和姬无夜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归墟之中,还会有“湖”?
“并非你们想象中的湖水。”苏半夏解释道,“那是一片极其奇异的地域,据说是由无数破碎的世界核心、陨落的星辰本源汇聚而成,形成的一片浩瀚的、如同液态星光般的‘湖泊’。湖水沉重无比,能沉陷万物,却又蕴含着庞大而混乱的法则力量与记忆碎片。因其特性,那里也成为了归墟中一处着名的险地,但同时,也吸引着无数试图从中获取力量或知识的‘遗民’和探险者。”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更重要的是,传说‘沉星湖’的湖底,埋葬着许多古老时代的秘密。若那里真的有一处与上古守护者相关的遗迹,必然在湖底深处。我们需要找到进入湖底的方法。”
内心oS(唐笑笑): “沉星湖……听名字就很贵,啊不是,很危险!湖底寻宝?这剧情我熟!但通常这种地方都标配守护兽、迷宫和陷阱三件套……”
“如何进入湖底?”姬无夜问出了关键。
苏半夏搓了搓手,嘿嘿一笑,目光再次落到唐笑笑身上:“这就又需要借助我们这位身负‘奇特质墟痕’的小姑娘了。”
唐笑笑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沉星湖的湖水,排斥一切鲜活的生命与纯粹的能量。”苏半夏解释道,“寻常手段根本无法深入,强行下潜,只会被湖水中混乱的法则撕碎,或被那沉重的‘星骸’之力压垮。但你的‘墟痕’不同!”
他指着唐笑笑:“它兼具了‘生’的印记(来自守护者残辉)与‘墟’的本质(来自阴影侵蚀与归墟同化),这种矛盾而统一的状态,或许能骗过湖水的排斥!你需要做的,是尝试更加精细地操控‘墟痕’的力量,不是像之前那样狂暴地引导攻击,而是让它散发出一种‘沉寂’、‘归源’的波动,模拟出与湖水相近的气息,形成一个保护性的‘场’!”
“同时,你的心灯至关重要!”苏半夏语气严肃,“必须在‘墟痕’模拟归墟气息的同时,以心灯牢牢守护住你自身的灵智不灭,否则极易被湖水同化,真正沦为归墟的一部分!这是一次行走在钢丝上的尝试,需要你对两者拥有极强的掌控力!”
内心oS(唐笑笑): “……我就知道!又要我当人形自走实验品!一边放毒一边解毒,这操作难度是不是太高了点?!”
姬无夜眉头紧锁:“太过凶险。可有其他方法?”
苏半夏摊手:“或许有,但道爷我不知道,也没时间去找了。万影殿的动静恐怕已经引起了某些存在的注意,我们必须尽快行动。‘沉星湖畔’是眼下最明确、也可能最接近源头线索的地方。”
唐笑笑看着苏半夏眼中不容置疑的神色,又看了看姬无夜担忧的目光,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我试试。”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既然这条路被指了出来,再难也得走。
她走到古殿中央,远离祭坛和石柱,再次闭目凝神。这一次,她没有全力催动心灯,而是将大部分意念沉入识海,小心翼翼地接触那幽暗的“墟痕”。
她回忆着在万影殿最后时刻,那“墟痕”自主散发出的、引导影像的微弱波动。她尝试模仿那种感觉,不是汲取,不是爆发,而是“释放”——释放出一种宁静的、向内塌陷的、代表着万物终结与回归的“意”。
起初,“墟痕”毫无反应。但当她持续传递这种意念,并结合《养灯诀》保持自身灵台一点清明不灭时,那幽暗的漩涡开始极其缓慢地……改变了旋转的韵律。
一丝丝若有若无的、与周围归墟环境近乎融为一体的沉寂气息,开始从她周身弥漫开来。这气息并不强大,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味”,仿佛她这个人正在从“生者”的范畴,向着“归墟之物”滑落。
与此同时,识海中心灯的光芒被她极力约束,凝练成一点极其璀璨、却只照耀她自身神魂本源的核心之光,牢牢定住她的根本,抵御着那种“同化”的诱惑。
成功了!虽然范围很小,只笼罩了她周身三尺之地,但那种模拟出的“归墟场”确实形成了!
苏半夏眼睛一亮,低喝道:“保持住!就是这种感觉!”
姬无夜也屏息凝神,随时准备出手。
唐笑笑维持着这种微妙而艰难的平衡,缓缓睁开眼,看向苏半夏,用眼神询问下一步。
苏半夏重重一点头,指向古殿之外那永恒的黑暗:
“方向已明,时机稍纵即逝!我们出发,目标——沉星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