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官批注·艺达三百零一年·孟春】
此为武宇大帝本纪开篇。
帝降于艺达三百零一年春分之夜,雷火裂天,潮声动地。
事见《石钟火簿》《帝星坠凡录》《授术手札》。
——太史阁·品古分卷史官谨书
星移世变
艺达三百零一年,正值刘亿大帝统治第三百载。
春分前夜,钦天监浑天仪突然自主运转,北斗第七星摇光异常明亮,星辉透过琉璃顶,在观星台地面烙下斧形光斑。
监正夜观天象,见紫微垣帝星旁突现新星,其光赤金,与帝星交辉,形成双日同天异象。
老人言:
帝星耀,新星现,天命将改,世道将革。
雷火裂天
艺达三百零一年春分,子正。
北风骤止,层云如墨压城。
石钟山巅忽现紫气东来,自北斗第七星——摇光之位,垂落一道雷火,其形如龙,鳞甲皆赤,尾曳千丈赤潮,撕裂长夜。
有诗为证:
摇光坠世化龙形,赤甲金鳞破夜溟。”
“万里雷潮随斧落,石钟山裂现帝星。
山中老叟言,彼时天地寂然,唯闻雷声自远天滚来,初如鼓点,渐如潮涌,末了竟似万斧劈山,震得石钟山七十二洞嗡嗡回响。
洞中石钟乳尽数崩落,落地化为赤玉,玉中隐现北斗纹路。
雷火坠于山巅石坪,坪裂百丈,裂隙深处赤光涌动,灼灼如熔金。
附近山民皆见天象异变,犬吠不止,稚童惊啼,老者伏地长拜。
有胆大者窥见火球中有物蠕动,似人非人,似斧非斧。
火球渐熄,露出一婴孩,卧于赤铜所铸襁褓之中。
眉心一点暗月斧纹,微微搏动,若活物般呼吸。
有壮着胆上前以指尖轻触,顿觉雷火窜臂,浑身震颤如遭电击。
那汉子此后右臂尽覆赤鳞,力能开山,人称雷臂张。
婴孩忽啼,其声清锐,不像人声,反似利斧劈开顽石,一声出,夜鸟惊飞,山岚四散。啼声过处,草木皆俯,山石自裂,露出内藏晶矿。
潮火生井
婴孩坠落之处,石坪裂隙竟涌出一口新井。
其井口浑圆,径约三尺,宛若天工刻意凿就,分毫无差。
井壁光滑如镜,非石非玉,隐隐透出赤色光晕。
井水赤红如血,却澄澈见底,直视之下,深不可测,仿佛直通地心。
水面氤氲着淡淡热气,蒸腾起缕缕赤霞,映得周遭石壁一片嫣红。
更奇异者,水面不时浮起细碎晶石,大如指甲,小如米粒,晶体内嵌有天然斧状纹路,脉络分明,熠熠生辉。
以手触之,温热润泽,似有生命搏动其中;若取出置于风中,则“噗”地一声迸出蓝白色火焰,幽然燃烧,久久不熄。
山民初时惊惧,远远观望,后有一胆大猎户,名唤石勇,实在耐不住口渴,又见井水清冽异常,便以皮囊汲水,闭目仰首,咕咚饮下一大口。
霎时间,只觉一股灼热暖流自喉头直贯丹田,旋即涌向四肢百骸,数日攀猎积攒的疲乏酸楚竟如潮水般退去,通体舒泰,精力充沛尤胜少年时。
他惊喜交加,呼朋引伴。
众人纷纷取水尝试,果有奇效,伤者痛楚渐消,老者步履转健,妇孺饮之,颜面竟显红润光泽。
有那不信者,取水泼洒于地,但听“嗤”的一声锐响,水珠落地之处,顿时腾起尺许高的幽蓝火焰,贴地蔓延,灼灼燃烧,经久方息,而地面草木竟完好无损。
此事传开,远近山民皆视之为神迹,纷纷前来取水,或疗伤治病,或祈求福佑。
有乡中老儒,目睹此异象,捻须长叹,吟诗赞曰:
“地裂泉涌赤晶浮,一饮疲消万病除。水火同源真异象,天赐神井佑新主。”
此诗遂口耳相传,流布甚广。
井旁不远处,巍然屹立着一株千年老松。
此松原就虬枝盘曲,苍劲古朴,历经雷火洗礼后,更是彻底脱胎换骨。
其遭雷火正面击中的半边树身,竟尽数化为赤铜之色,日光下闪耀着金属特有的冷硬光泽,质地坚不可摧。
枝条亦变得坚硬如铁,寻常刀斧难伤分毫。
而那层层叠叠的松针,则尽数化为无数细如牛毛、锋锐无匹的雷矢之形,微微颤动间,寒光流转。
每当山风过处,亿万“雷矢”相互摩擦撞击,发出阵阵清越铮鸣,似金铁交击,又似远处隐隐雷声,闻之令人心魄震荡。
曾有樵夫不识其神异,见其材质非凡,欲伐之售卖,然斧刃斫下,非但未能伤及树干分毫,反被震得虎口迸裂,斧刃卷曲如烂铁,方知此松已得造化,非凡木所能及,遂惶然拜退,敬畏非常。
更奇者,自那日后,那赤铜般的松枝之上,不知何时悄然栖落了一只神异赤鸟。
其体型较寻常山雀略大,周身羽毛并非柔软绒羽,而是一片片薄如蝉翼、锋利如刃的赤色晶片叠合而成,排列紧密,流光溢彩。
喙部细长尖锐,弯如银钩,寒芒微吐。
它时常昂首立于枝头,其啼声更是非凡,淙淙淙淙,不绝于耳,初听似山涧清泉流淌,细品又若海浪潮汐往复,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与力量。
山民惊异,称之为“潮音鸟”。
此鸟颇具神异,其所飞过之处,空中竟会短暂残留下一道道细微的赤色电芒,宛若用雷火笔于虚空作画,须臾方散;
其双爪偶尔触及岩石或树木,则会留下焦灼的爪印,印记深处亦有细微赤晶闪烁,数个时辰内灼热逼人。
曾有村中孩童见其神骏,嬉笑着追逐其后,惊奇地发现,凡潮音鸟低飞掠过之地,孩子们踩过的湿润泥土上,留下的脚印竟会微微发光,内里凝结出细小的赤色晶体,如星辰镶嵌于大地,坚硬异常,三日之后方才渐渐消散于无形。
于是,山民间愈发流传,此鸟与神井、赤松一般,皆是伴随帝星降世而生的天地异兽,非凡间之物。
帝师将至
婴孩啼哭三日不止,声震山野。
其哭声特异,绝非寻常婴孩的啜泣或嚎啕,而是蕴含着某种天地之力,一声声撼动着石钟山的根基。
初啼之时,声如开天巨斧猛劈于万年寒金石之上,其声锐利、刚猛、一往无前,带着撕裂一切的决绝,山岩闻之为之震颤,表面竟应声绽开细密裂纹。
林中走兽,无论虎豹熊罴,尽皆肝胆俱裂,匍匐于地,向着哭声来源的方向深深俯首,发出哀哀的低鸣,那是源自血脉深处的、对至高力量的敬畏与臣服。
再啼之时,其声陡然转变,宛若浩瀚无垠的大海骤然掀起狂澜,汹涌澎湃的潮水以万钧之力,一波又一波地猛烈撞击着坚硬的礁岸。
那声音浑厚、磅礴、连绵不绝,带着包容万物却又碾碎万物的双重力量。
空中飞禽闻此潮声,顿时失了方向,惊慌失措地纷纷归巢,将头埋入翅下,瑟瑟发抖,不敢再发出一丝鸣叫。
至第三啼,哭声再变,竟如九霄云外最炽烈的雷霆悍然震响,穿透层层云霭,直贯天地。
其声威严、暴烈、震慑心魂,带着审判与主宰的无上意志。
雷声滚过之处,山间弥漫的雾气被瞬间荡清,连流动的风都仿佛被钉在原地,整片山野万籁俱寂,唯有这雷鸣般的啼哭成为天地间唯一的绝响。
这三日,石钟山方圆百里,万物皆被这蕴含无上威能的啼声所笼罩,陷入一种奇异的静默与惶惑之中。
山民们紧闭门窗,心中虽惧,却亦有冥冥预感:必有撼动天下的大事,在此发生。
第四日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远在三百里外军营帐中的帝刘亿,于深眠中猛然惊醒。
并非被声响所扰,而是一股无比强烈、同宗同源的力量波动,如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灵台心海。
他背后的开天斧,未经催动,竟自主发出阵阵嗡鸣,斧身之上那些原本缓缓流淌的潮纹骤然加速,变得滚烫灼热,道道赤金光华流转不定,斧刃自行调整方向,直指石钟山所在!
帝心下了然,此乃神物通灵,天地交感,在为他指引方向。
帝毫不迟疑,起身披甲。
赤铜重甲部件相互叩击,发出沉浑肃穆的金石之音,在万籁俱寂的黎明前清晰可闻。
他背负嗡鸣不止、光华大盛的开天斧,腰间万爆雷鼓似乎也感受到那股召唤,鼓面镶嵌的潮石自行汲取着周围游离的雷火元素,散发出幽幽微光。
帝一步踏出,身形如电,竟似缩地成寸,三百里山河在脚下疾速倒退。
风在耳畔呼啸,却压不住心中那越来越清晰的感应与开天斧越来越激昂的鸣响。
及至立于石钟山巅,正值第一缕曙光刺破黑暗。
帝周身赤甲与背后神斧的光芒,与初升的朝霞交融在一起,辉映天地。
他立于此处,山巅残留的雷火之力仿佛寻到归宿,竟与他斧身上的潮纹产生强烈共鸣,发出嗡嗡低响,那声音非金非石,低沉厚重,恍若沉睡的巨龙即将苏醒发出的呼吸。
帝的目光精准地落在那啼哭三日的婴孩身上。
他俯身,伸出覆着甲胄的手指,极其轻柔地触向那婴儿的眉心——那里,一道暗月状的斧纹正随着啼哭微微搏动。
指尖与眉心接触的刹那,异变陡生!
婴孩周身萦绕的、那震动了三日山野的磅礴能量,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与归宿,化为一道灼目至极的雷火,顺着帝的指尖,迅疾无比地窜入他的手臂,最终没入心口!
轰!
帝周身赤光暴涨,如同化身为一轮人间的赤日。
重甲之上的潮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流涌动,道道赤金光芒透甲而出,恍若活物,又似在他周身环绕着一条光芒构成的江河。
庞大的能量在他体内奔涌、交汇、融合,与他本身的力量水乳交融。
这一幕,庄严、神圣、震撼人心,后有随行史官泣泪赋诗记曰:
“巡边帝师感天召,赤甲雷斧共鸣潮。一指触纹传薪火,双星交汇定乾坤。”
良久,那夺目的光华才渐渐内敛,重归帝体。
帝凝视着怀中已然停止啼哭、正睁着一双清澈眼眸望向他的婴儿,那眼瞳深处,竟有细微的雷光与潮影一闪而逝。
帝心中明悟万千,缓缓低语,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天宪意味:
“天降帝星,继承大统,名当为武宇。”
言毕,他咬破指尖,蕴藏着磅礴力量的帝王之血渗出,他以血为墨,神情庄严肃穆,于婴孩额头那已变为赤金色的暗月斧纹之上,缓缓续书“品古”二字。
血字落处,并非沾染皮肤,而是瞬间化为两道精纯无比的雷霆之力,深深烙入那斧纹之中,与之彻底融为一体。
婴孩额间赤金光芒大盛,旋即彻底隐没,所有外在的异象与奔流的雷火能量尽数收敛,归于平静,深深内蕴于那小小的身躯之中。
山野之间,持续了三日的惊天啼声,至此戛然而止,只余下清晨的山风,吹过万籁俱寂的山林。
斧书同生
帝解下赤铜襁褓,见内衬藏有一卷残书。
书页泛黄,封面篆二字,却无一字内文,唯有斧影交错、潮纹暗涌。
指腹抚过,纸页竟迸出细碎雷火,火中凝字,字成又化斧形,循环不息。
帝凝视良久,复以指血于封面补书之名。
血渗纸背,化雷烙入书骨。
书中斧影骤亮,与武宇眉心斧纹交相辉映,如锁钥相合,齐声低鸣:
品古永随大帝。
其声虽微,却清晰入耳,似承诺,更似誓言。
此时异象又生:
开天斧自主出鞘,于书页空白处刻下二字;
潮音鸟飞落帝肩,吐出一颗赤珠嵌于书脊;
山中赤玉尽碎,玉粉凝成二字浮于空中。
帝大笑:
斧书既合,天地共鉴!
遂以开天斧划地成沟,引井水灌之,水入沟即凝为赤晶,晶中封存此番异象。
后世称此沟为鉴天壑。
山民传歌
石钟山民目睹异象,心有所感,遂作歌传唱:
雷火裂天,帝星降凡;
潮火生井,斧书同生;
赤鸟栖松,松化雷矢;
品古少年,劈开黎明。
歌声粗粝,却自有磅礴之气。
初时只在山间回荡,后随商队传入市井,飘过津关,终入帝京。
每至夜深,常有孩童学唱,雷火灯下,歌谣与书声相和,渐成艺达新世之谶。
有文人将民歌润色为:
春分夜半现奇观,雷火裂天降帝星。
赤井涌泉化晶玉,苍松变铜响雷铃。
斧书共鸣承天命,童谣传唱预言灵。
自此山河换新色,品古少年开太平。
斧誓初声
帝携婴归京,于铜雀台下筑帝星台。
台高三丈,以九根雷火柱为基,潮石为阶,每阶皆嵌斧纹晶石。
台成之日,七十二只潮音鸟自石钟山飞来,栖于台顶,日夜啼鸣如潮。
自艺达三百零一年孟春始,帝每日寅时必携武宇登台,授帝王四术:
雷斧之威:
持开天斧副刃,引雷火劈空,斧落处潮纹自生;
潮心之术:
观井水涌潮,听赤鸟啼鸣,感天地呼吸;
影卫之幽:
立于灯下而无影,行于市井而无踪;
共儒之仁:
读无字书卷,观火中化字,悟仁政之本。
武宇虽婴孩,却每有所悟。
帝授术时,常发出清啼,其声若斧劈寒石,破晓贯云。
某日授雷斧之威时,武宇突然小手虚抓,天际竟落下一道细小雷火,劈中台侧铜鼎,鼎身顿生斧纹。
帝闻之大笑:
斧誓初声,千秋可闻!
声震帝京,万灯摇曳,如星海倒卷。
是夜,全城百姓皆梦一婴孩持斧劈开混沌,天地始分。
史官附注:
武宇降世之象,迥异前人。
昔刘亿大帝降生时井火温厚,如地莲绽放;
而武宇之雷火暴烈,天裂地崩。
太史阁尝卜卦问天,得雷火革之象,主天命更迭,旧斧新刃。
故《品古纪》开篇不循旧例,特记异象,以警后世。
更藏秘卷于帝星台下,待武宇大帝成年后自行开启。
(太史阁密注:此卷需以石钟山赤晶研粉调墨,写于潮音鸟羽上方显真文。阅后即焚,违者遭雷火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