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余波仍在空气中震颤,碎石如雨点般砸落,祭坛中央裂开一道蛛网状的缝隙,幽绿色的毒河翻涌得更加剧烈,仿佛地底有某种古老生物正在苏醒。
烟尘弥漫中,李炎伫立原地,黑袍猎猎作响,嘴角溢出一丝血痕——那是毒气侵蚀肺腑的前兆。
他深吸一口气,鼻腔内的神经像被烧红的铁丝反复刮擦,剧痛钻心。
但他没有退缩,反而挺直脊背,
【签到成功!地点:赎罪祭台】
【获得技能:毒素解码(可解析空气中任意化学成分及其作用机制)】
刹那间,无数数据流如星河倒灌,涌入他的意识深处。
视野骤然切换为半透明的光谱分析界面,空气中漂浮的每一种分子都被标注出结构式与生物效应。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层层剥离复杂化合物的外层伪装——
“遗忘素x……”
这个名字从记忆最黑暗的角落浮现。
十年前,“雨夜屠夫”案现场,从受害者脑组织中提取出的神秘抑制剂,能选择性抹除特定记忆片段,却不会造成明显生理损伤。
当时法医称之为“梦蚀”,而今,它正以气溶胶形态弥漫全场。
李炎瞳孔微缩。
原来如此。
乌托邦所谓的“净化”,从来不是杀戮,而是抹除存在本身。
一个人的记忆被清除,身份被覆盖,社会痕迹被销毁——他就等于从未活过。
这才是真正的“赎罪”:不是审判罪人,而是让不该存在的人彻底消失。
“所以你们选在今晚重启仪式。”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却锋利,“不只是为了清零记忆,是为了激活所有潜伏体内的‘遗忘素’宿主……包括许阿婆那样的早期实验体。”
他猛然抬头,目光如刀刺向主台上的陆雪儿。
她依旧站在水晶权杖之前,白袍一尘不染,面容冷艳如初,但那双眸子里,已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亵渎仪式者,当沉入暗河,永世不得超生!”陆雪儿厉声宣告,声音却比先前高了半个音阶,带着压抑的震颤。
她抬手一挥,十二具白袍傀儡缓缓起身,脚步机械地朝李炎围拢而来,胸口规律起伏,如同沉睡中的活体。
李炎却不退反进,一步踏出。
他缓缓摘下头上象征归顺的法冠,露出藏于额前的一枚暗色镜片——那是他用前世警局残骸中的光学设备改装的“虚妄之眼”,专用于捕捉微弱生命信号。
镜片启动瞬间,世界在他眼中重构。
红外热成像叠加生物电频率扫描,每一具“尸体”的心跳、呼吸、脑波活动尽数呈现。
数据显示:十二人呼吸同步率高达98.7%,误差小于人类自然节律的正常波动范围。
这不是巧合,是远程神经操控的铁证!
他抬起手,镜片精准指向河面漂浮的一具白袍人。
“你说他们是死囚遗骸?”李炎冷笑,“可他们的横膈膜运动节奏完全一致,连迷走神经反馈都呈等幅震荡——这是活体远程操控的特征!你口中的‘祭品’,根本就是被洗脑的实验体!”
全场死寂。
就连两名架着高晴烟的祭司也不由停下脚步。
陆雪儿脸色不变,可就在那一瞬,李炎的眼中,【微表情分析矩阵】自动触发——
右眼睑下方肌肉轻微抽动,持续0.3秒;
眉间出现短暂垂直皱褶;
吞咽动作延迟0.7秒。
典型的认知冲突反应。她在说谎,甚至连自己都在欺骗。
“你连自己都在骗。”李炎逼近一步,声音低沉如雷鸣前的寂静,“你还记得他们是谁吗?或者说……你还敢记得?”
就在此时,高晴烟猛地闭眼,指尖轻触身旁一名傀儡的手腕脉搏。
她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睁开双眼,瞳孔深处泛起一抹翡翠般的微光——那是她体内异能“共感回响”在强行突破压制。
她不动声色,在李炎背后悄然划动手指,用摩斯密码传递信息:
——他是……林队……没死。
李炎浑身一震,脊椎如遭电击。
他猛地转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那名傀儡右耳后方,一道陈年疤痕赫然在目。
深褐色,边缘不规则,形如新月。
那是林峰在三年前边境缉毒行动中,被毒贩枪击留下的印记。
他还活着。被改造,被封印,成了这场仪式的一部分。
愤怒如岩浆冲上头顶,可李炎却笑了。笑得冰冷,笑得瘆人。
他猛然转身,面对陆雪儿,声音陡然拔高:“如果这些人真是死囚遗骸,为何要给他们注射维持心跳的营养液?静脉穿刺痕迹集中在锁骨下窝,药剂成分含多巴胺前体和去甲肾上腺素稳定剂——这不是防腐,是维生!你们怕的不是他们的罪,是他们的记忆!是那些你们想抹掉的真相!”
陆雪儿终于变了脸色。
她第一次没有立刻反驳,而是死死盯着李炎,仿佛要看穿他灵魂的构造。
风,在这一刻忽然停了。毒雾凝滞空中,宛如时间冻结。
然后,她缓缓举起右手。
两名身披黑纹祭袍的高阶祭司应声而出,手中弯刀泛着幽蓝寒光,一步步逼近李炎。
李炎却依旧站着,纹丝未动。
他只是轻轻抬起左手,从袖中取出一瓶透明液体,瓶身刻着一行小字:罪痕显影剂·特制型。
他望着陆雪儿,嘴角扬起一抹近乎残忍的笑意。
“你说神明会宽恕谎言?”
“那就让我看看……神会不会睁开眼。”
那一瞬,她眼中翻涌的情绪如暗流撕裂冰面——惊怒、恐惧,还有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动摇。
她嘴唇微启,却未出声,只是一挥手,动作近乎痉挛。
两名黑纹祭司应命而出,步伐沉稳得如同机械齿轮咬合,手中弯刀在幽绿毒雾中划出冷冽弧光。
刀刃泛着幽蓝,那是淬了“静思剂”的痕迹——一旦割破皮肤,神经信号将被瞬间冻结,连痛觉都来不及传递。
李炎站在原地,稳如泰山。
风停了,雾凝了,时间仿佛被钉死在这一刻。
他的呼吸越来越浅,鼻腔内早已失去知觉,像是被无数细针封死了所有通路。
他能感觉到毒素正一寸寸侵蚀三叉神经,下一场感官崩塌已近在咫尺。
但他不能退。
他抬手,动作缓慢而坚定,从袖中取出那瓶透明液体。
特制型罪痕显影剂。
这是他在三天前,借调查废弃制药厂之名,用签到系统兑换的线索道具反向解析后亲手调配的产物。
其原理基于一种极端敏感的荧光蛋白反应机制,唯有在特定化学环境下才会激活——比如,与“遗忘素x”气溶胶混合时。
他没有犹豫,猛然拔开瓶塞,将整瓶药剂狠狠泼向空中!
液体尚未落地,便在半空散作细密雾珠。
借助【毒素解码】对空气流动的精准预判,李炎早已算准了毒气扩散的流向与浓度梯度。
药剂如星尘般飘入幽绿雾霭,刹那间,一声极轻微的“嗤”响传来——
蓝绿色光芒骤然炸开,宛如极光垂落深渊。
整片祭坛被一层诡异荧光照亮,所有人影都在这光中扭曲变形。
而最令人窒息的一幕,发生在十二具白袍傀儡身上——
他们的身体,在荧光下变得半透明。
一条条细密如蛛网的金属丝线,自脊椎深处延伸而出,贯穿延髓,直插大脑皮层中央沟。
那些丝线并非植入,而是生长出来的,与神经纤维纠缠共生,像某种活体机械寄生体。
每一根丝线末端,都连接着一枚微型共振芯片,正随着某种频率同步脉动。
人群哗然。
有人后退,有人跪倒,甚至有祭司低语:“……这不是赎罪,是献祭活人……”
“你们把活人做成记忆容器!”一声嘶哑却尖锐的咆哮撕裂寂静。
许阿婆拄着拐杖踉跄上前,枯瘦的手指直指陆雪儿,眼中燃着久违的怒火:“只为掩盖‘重生计划’的失败!当年我丈夫亲眼看见第一个实验体醒来——他记得一切!所以你们杀了他,清洗了记录,可你们骗不了天!骗不了地!更骗不了这些还在跳动的心脏!”
她猛地咳出一口黑血,却不肯倒下。
李炎瞳孔骤缩。
重生计划?
这个词像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插入他记忆深处某个尘封已久的锁孔。
前世临死前,乌托邦首领曾低声念过一句:“等第十一个意识觉醒,轮回即完成。”
难道……高明远、林峰、甚至他自己,都是这个计划的一环?
来不及多想。
他猛然转身,冲向祭坛中央的主控平台——那是一座由黑色玄武岩雕成的六边形装置,中央凹槽嵌着一枚血纹锁钥孔,周围刻满失传的古楔形文字。
系统提示早已浮现:
【检测到SSS级案件核心终端:记忆清零协议启动装置】
【激活条件:双生血脉共同供血(基因匹配度≥99.7%)】
双生血脉?
他猛然回头,目光锁定高晴烟。
她正被两名祭司按在石柱旁,手腕上戴着泛着翡翠光泽的镣铐——那是“共感抑制器”,专为封锁异能者设计。
她的脸色苍白,额角渗汗,显然正在强行压制体内共鸣。
可就在李炎望来的瞬间,她微微点头,眼神坚定。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炎刚欲行动,地面忽然震动。
两名高阶祭司已逼近至五步之内,刀锋映出他冷峻的侧脸。
他不退反进,借着荧光雾网的掩护,一个滑步切入死角,掌缘猛击其中一人手腕。
弯刀脱手飞出,砸入毒河,激起一阵腥臭泡沫。
另一人挥刀横斩,李炎矮身避过,顺势将对方绊倒,夺刀反压其颈。
刀刃抵喉,他冷冷道:“告诉我,谁下令清除林峰的记忆?是谁批准‘遗忘素’人体实验?”
那人嘴角溢血,竟笑了:“你……永远不会明白……神的慈悲。”
话音未落,颈动脉突遭重击,昏死过去。
李炎喘息着站起,正欲冲向平台,却见高晴烟挣扎起身,猛地将右手撞向石柱边缘!
一声脆响,翡翠镣铐竟自行崩裂——原来她早将一片微型共鸣晶片藏于指甲之下,借体内残余能量反向烧毁锁芯!
“快走……”她踉跄奔来,唇形急促开合,声音几不可闻,“他们要重启父亲意识!一旦融合完成,所有被抹除的记忆都会逆向回灌——你会成为第一个被彻底删除的人格!”
李炎心头剧震。
高明远……?
就在此时,整条暗河骤然沸腾!
河水如活物般翻滚升腾,温度急剧下降,水汽凝成霜雾。
十二具傀儡齐刷刷抬头,眼眶中原本空洞的瞳孔,此刻泛起猩红光芒,如同地狱之门开启。
陆雪儿立于高台,仰天狂笑:“仪式继续——这一次,我们将彻底抹除‘李炎’的存在!让这个名字,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
她的声音回荡在深渊之中,带着某种诡异的韵律。
而更深的地底,无人察觉——第十块石碑彻底碎裂,化为齑粉。
紧接着,第十一块碑文突然扭曲,幽绿色字迹如蛇般蠕动重组:
【无声者临,万象皆破】
【断香之人,窥天之眼】
仿佛某种古老意志苏醒,低语穿透时空。
李炎冲到平台前,指尖触到血纹锁孔的刹那,许阿婆撞开最后一名守卫,将一把骨制钥匙塞入他掌心。
那钥匙形状奇特,似由人类指骨打磨而成,表面刻着一行小字:
“拒绝清洗者,永存真名。”
“这是我丈夫留下的……”许阿婆喘息着,眼中含泪,“他曾是第一个拒绝清洗的祭司。他说……总有一天,会有人回来,打开这扇门。”
李炎握紧钥匙,毫不犹豫插入锁孔。
咔哒——
一声轻响,如命运之锁开启。
平台中央,地面缓缓升起一具透明棺椁。
材质非金非晶,内部充满淡蓝色低温凝胶。
而在那凝胶之中,赫然躺着一人——面容年轻,约莫四十岁上下,眉宇间与高晴烟如出一辙。
高明远。
他还活着。
只是被冰封于此,脑部连接着数十条数据导管,胸口仪器显示着极其微弱但稳定的脑波活动。
【记忆清零最终执行载体】——系统自动标注。
李炎盯着那张脸,心中波澜起伏。
这个人,不仅是高晴烟的父亲,更是整个“乌托邦”洗脑系统的缔造者。
而如今,他成了最后一道开关。
脚步声逼近。
傀儡军团开始移动,整齐划一,如同机械洪流。
红瞳闪烁,金属丝在荧光下如血管搏动。
李炎已被逼至祭台边缘,身后即是沸腾的毒河,深不见底。
他鼻腔麻木,再也闻不到毒气的腥甜;口中咀嚼如同嚼泥,味觉正在离他而去;胃袋空荡如井,饥饿与疲惫交织成网,缠绕全身。
他望着高晴烟。
她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发丝凌乱,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是燃烧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东西。
而他知道,真正的对决,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