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踏入“工匠坊”的那一刻,刺鼻的机油和金属锈蚀味扑面而来。
这不是警局的实验室,而是他用前世积攒的黑金,在城市边缘买下的一处私人堡垒。
冰冷的器械,无序的工具,这里才是他真正的战场。
李炎没有丝毫犹豫,将从高晴烟公寓提取出的毒素样本小心翼翼地滴入一个玻璃培养皿中。
在超高倍率的电子显微镜下,那被陆小曼称为“具有生物活性”的分子结构清晰可见,它们呈现出一种近乎完美的、不断自我复制的雪花状晶体,散发着幽蓝色的微光,美丽而致命。
这就是“乌托邦”的杰作,一种能与负面情绪共鸣,并借此无限传播的精神瘟疫。
李炎的目光扫过工作台,最后定格在一瓶密封的棕色精油上。
那是他前几天心血来潮,让一个老街坊帮忙提炼的……臭豆腐精油。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
前世,他曾追查过“乌托邦”一个失败的实验项目,代号“纯净乐园”。
他们的理论基础是,通过隔绝一切“污秽”的感官信息,如噪音、杂味、负面情绪,来达到精神上的绝对纯化,从而更容易接受他们的“神谕”。
那么反过来呢?
如果这种高级的“精神瘟疫”也遵循着同样的底层逻辑,那么它的克星,或许不是什么复杂的化学解药,而是最原始、最粗鄙、最复杂的“人间烟火”!
他用移液管吸取了微乎其微的一滴臭豆腐精油,屏住呼吸,将其精准地滴入培养皿的边缘。
奇迹发生了。
显微镜的视野中,那滴浑浊的棕色液体仿佛拥有生命,它所过之处,那些原本结构稳定、散发着幽光的雪花晶体,像是遇到了天敌的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崩解、融化、溃散!
原本幽蓝的光芒迅速黯淡,最终化为一滩毫无活性的黑色沉淀。
“味觉记忆,不仅能唤醒意识……还能直接破坏神经绑定!”李炎猛然醒悟,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明白了,林问天的毒药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它依赖于一种“纯净的感官输入环境”,一旦这种环境被更强烈、更复杂的感官信息污染,它的分子结构就会因为无法锁定共鸣目标而自行瓦解。
整个城市的街头巷尾,那些最不起眼的嘈杂与气味,就是对抗这场精神瘟疫最天然的抗体!
他立刻抓起加密电话,拨通了陆小曼的号码,声音冷静而急促:“小曼,听着,立刻停止一切常规解毒剂的研发。用我之前给你的配方,想办法合成一种类似的挥发性气体。然后,联系我们安插在城管和卫生署的内线,以‘灭蚊防流感’的名义,让他们把这种配方,最大范围地扩散到所有夜市、小吃摊、排档——尤其是学校和警局附近的区域!”
电话那头,陆小曼担忧地问:“李队,这么做会不会太明显了?这等于告诉他们,我们掌握了特殊的反制手段!”
李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仿佛已经看到了林问天错愕的表情:“那就让他们以为,这只是我们这座城市的老百姓,突然集体爱上了吃辣,爱上了这股‘上头’的味儿。”
同一时间,城郊的观星台。
高晴烟赤着脚,一步步走上冰冷的石阶,最终在象征着“窥见未来”的第七阶石板上坐下。
夜风吹拂着她的长发,让她苍白的脸颊更显脆弱。
她手中捧着的,是母亲遗物中仅存的一页日记残页,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晴烟,你的眼睛是上天的恩赐,也是诅咒。记住,当你凝视深渊时,唯有血脉中的爱,能成为你回头的路标。”
她闭上眼,用一枚银针刺破指尖,将一滴鲜血缓缓涂抹在日记残页的纸面上。
血迹迅速被吸收,古旧的纸张上,那些褪色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晕。
她主动催动了那股几乎让她崩溃的力量——“虚妄之眼·碎片1”。
这一次,她不再是被动地预知未来,而是主动地去追溯这股遍布全城的毒素,那最源头的精神共鸣模式。
无数混乱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最终定格在一间雪白到刺眼的实验室里。
林问天穿着白大褂,正隔着一层厚厚的防弹玻璃,面带微笑地看着玻璃舱内的景象。
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瘦弱女孩被固定在椅子上,她的手腕上扎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头,连接着各种仪器。
她的眼睛被强行撑开,正对着一面播放着各种暴力、血腥、绝望画面的屏幕。
女孩没有哭喊,只是无声地流着眼泪。
那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入下方的特制收集皿中——那清澈的液体,在经过一系列催化后,正是“圣水系列”毒药最基础的溶剂。
“他们……他们竟然用一个孩子的痛苦,来制造所谓的‘净化’之水?”高晴烟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愤怒与悲悯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看到了,那个女孩脖子上挂着一个铭牌,上面刻着一行小字:G09计划。
“那个孩子……”她猛地睁开眼,金色的瞳孔中满是血丝,“她还活着。”
市慈善基金会数据中心。
“砰!”的一声巨响,李炎带着突击小组破门而入,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一排排已经陷入黑屏的服务器。
主机箱上,散热风扇还在徒劳地转动,散发着数据被彻底格式化后的余温。
“晚了一步,”一名技术警员脸色难看地报告,“对方是顶级的黑客,从远程执行了最高权限的销毁指令,所有硬盘都被物理级重写,无法恢复。”
就在众人陷入绝望之际,一个身影从阴影中走出。
是程记者,他满头大汗,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微型存储卡。
“李警官,”他喘着粗气,将卡递了过去,“我没能拦住她,但我拍到了陆雪儿在服务器机房里偷偷删除文件的画面。我还录下了她当时喃喃自语的一句话:‘我不想再看着孩子们哭了。’”
李炎立刻将存储卡插入便携电脑。
视频中,陆雪儿的双手在键盘上颤抖,她一边执行着删除指令,一边却用另一只手,飞快地将一份名为《L型毒素人体试验日志》的加密档案,上传到了一个境外的匿名云盘。
“密码是‘G09的眼泪’。”程记者补充道。
李炎的手指在键盘上化作一道道残影,迅速破解了档案。
当文件内容呈现在屏幕上时,连他这样见惯了黑暗的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所有受试者的详细资料、用药剂量、反应报告……全部都是从各大孤儿院以“特殊人才培养计划”名义收养的儿童,最小的一个,只有六岁。
李炎的眼神骤然变得比西伯利亚的寒冰还要冷。
他缓缓合上电脑,一字一顿地低语,像是在对自己,也像是在对那个看不见的敌人宣判:“你们连孩子,都不放过?”
当晚,市府广场。
李炎换上了一身印着“中央空调维保”字样的工作服,戴着口罩和帽子,轻车熟路地潜入了广场地下的中央空调总控制室。
他避开监控,打开了主送风系统的香氛添加口,将十几个特制的金属香氛罐接入其中。
罐子里装的,正是陆小曼团队连夜赶工合成的、复刻了臭豆腐挥发油成分,并加入了微量“罪痕显影剂”的特殊气溶胶。
随着系统启动,一股奇异却并不算难闻的“香味”,伴随着冷气,无声无息地飘向了全市数十个接入该系统的政府大楼、顶级商场、交通枢纽地铁站。
与此同时,在乌托邦的一处秘密据点,林问天正志得意满地看着监控墙。
他已经通过广播系统,开始播放那段能与毒素共鸣的特殊催眠音频。
他期待着看到一场席卷全城的混乱盛宴。
然而,屏幕上,代表听众脑波反馈的曲线却出现了诡异的变化——预想中的恐慌和狂乱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代表着“强烈厌恶”和“排斥”的脑波信号集体飙升!
“怎么回事?!”林问天猛地站起,不敢置信地怒吼。
监控画面中,许多正在逛商场、等地铁的人,在闻到那股奇异香味后,先是皱了皱眉,随即像是突然从某种催眠中惊醒过来,脸上露出困惑与恶心的表情。
甚至有人当场弯下腰,剧烈地呕吐起来,吐出的,竟是带着腥臭的黑色黏液!
李炎的“反向污染”奏效了。
而高晴烟,则选择了另一条战线。
她走上了街头,在人流最密集的老城区十字街口,架起了简单的直播设备。
她没有化妆,素面朝天,面对着镜头里无数或好奇、或质疑的目光,缓缓摘下了自己一直佩戴的翡翠耳坠。
“我知道,现在很多人叫我‘怪物’,‘异能者’。”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但今天,我想请你们看看,真正的怪物在做什么。”
她将从G09实验体脑中提取出的、那段关于实验室的记忆片段,公之于众。
小女孩被迫喝下毒药,耳边是林问天温和却残忍的声音:“你要学会感受别人的罪,用你的纯净,去洗涤他们的污秽。”
直播间的观看人数瞬间突破了百万,弹幕从最初的谩骂和猎奇,逐渐变成了震惊和愤怒。
高晴烟的眼圈红了,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哽咽:“如果这就是他们所谓的‘净化’,需要用一个孩子的眼泪和痛苦来换取,那我宁愿,我们所有人都永远不干净。”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身份神秘的女作家,而是为无辜者发声的战士。
白虎崖,悬崖酒店顶层总统套房。
林问天疯狂地敲击着键盘,试图强行启动备用方案,用全域信号覆盖来压制民众的反抗意识。
突然,他左手佩戴的蛇形戒指发出一阵急促的蜂鸣和高热——这是植入他体内的最高级监控芯片在发出警报。
屏幕上,代表乌托邦全球网络的地图上,华夏区内,已有十七个秘密监测点同时反馈:“目标区域,情绪抵抗率超标百分之九十,‘圣水’计划……已确认失败。”
他脸色惨白,转身就想从密道逃离。
然而,门口,陆雪儿静静地站在那里,手中举着一支装满了淡蓝色液体的注射器。
“林博士,”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这一针,是我替那个六岁的女孩,向你讨回的道歉。”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龙脊大道中央。
李炎站在车流的洪流中,抬头望着这座被自己从毁灭边缘拉回来的城市,万家灯火渐次亮起,宛如星河坠入人间。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沉寂已久的系统提示音终于再次响起:
【叮!
检测到宿主成功瓦解b级城市危机“精神瘟疫”,完成隐藏成就“以毒攻毒”,系统权限临时解锁!】
【“密室破解”技能冷却结束!】
【新任务提示:检测到SSS级异常信号源——坐标:玄武河源头(青龙山腹地)!】
几乎在系统提示音落下的同一刻,在那片地图上都未曾详细标注的、无人踏足的青龙山原始密林深处,一座深埋于地下的巨大金属门,缓缓地、无声地向内开启。
门上,冰冷的金属字体镌刻着它的代号:G07计划。
门后,是一片比黑夜更深沉的黑暗,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