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是什么地方?名义上是管理整个朱姓皇族的所有事务,不管是各藩王的俸禄,还是召回惩戒,甚至连藩王调动封地军队,宗人府都有权直接插手。
而且,自从大明建国以来,到现在快三十年了,宗人令一直都有,且只有一位。
那里,早就是朱圣保的一言堂了。
所谓的宗人府与三法司会审,说白了,最终拍板定论的,还是宗人令。
朝廷三法司?不过只是走个过场罢了,真正的裁决权,一直都被朱圣保握在手里。
只要他想,他可以直接绕过三法司,直接对各地藩王进行惩处。
北平,燕王府。
朱棣接到文书后,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之后,就随手丢在了一旁,对着前来论道的道衍笑道:“老爷子这是怕百年之后,没人护着我们了,这专门给我们加了一道护身符啊。”
道衍捻着佛珠,笑眯眯的看着朱棣:“陛下用心良苦,有这新加的条款在,日后若是有人想要构陷诸位王爷,或者是朝廷之中有人想借题发挥,都必须先要通过吴王殿下那一关。”
“而吴王殿下,又是最看重亲情的人,有他把着最后一道关,诸位殿下可心安不少了。”
“是啊,有大哥在,就算谁真的惹出点什么麻烦,也不用担心被人往死里整。”朱棣有些感慨,自己老爹这是给一众兄弟保命符啊。
“老爷子这是怕他走了以后,有人容不下我们这些手里握着兵权的叔叔啊。”
朱棣这话意有所指,但是其实两人心里都清楚,若是真到了那时候,那位真要越过宗人府杀人,大哥不一定能拦得住,而且那时候,那人必然会将大哥给按下去。
要么是让大哥回家种地,要么把大哥圈禁起来。
可按下去之后,那反弹,除非是自己老爹或者自己大哥从里面爬出来,哄着自己大哥,不然他那个位置,可不一定能坐得长久啊。
听着朱棣这话,道衍只是低着头笑而不语。
其他藩王接到消息以后,反应也是大同小异,但都松了口气。
同时,也警醒了几分,大哥护着归护着,但是自己也不能太过分。
真要把事情闹到需要宗人府会审的地步,那也就不需要审了,大哥都不用说什么拿鞭子、戒尺什么动用家法,随手从老树上摘根树丫子,就能给他们抽个皮开肉绽。
消息传到文华殿,朱允炆看着手中的抄本,沉默了很久。
他自然也能看出来这新增加的条款背后代表着什么,这进一步加强了朱圣保对宗室的掌控力,同时,也变相削弱了未来皇帝对藩王的直接处置权。
他将文书放了下来,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镇岳殿的方向,目光十分复杂。
大伯啊大伯,你就像一棵顶天的大树,给大明,给朱家遮风挡雨几十年。
但同样的,也挡住了无数想要独自成长的小树苗。
“树大好乘凉...可这树太大了,也不愿意挪地啊...”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洪武二十九年,悄然过去。
洪武三十年,悄然而至。
二月的南京城,又迎来了三年一度的科举。
今年,依然是刘三吾为主考官。
刘三吾已经八十多岁了,原本已经退休了,现在又被朱元璋拉了出来。
没办法,谁让刘三吾名望高,还是大明的礼制和科举的制定者,由他主考,没有人有意见。
会试在紧张的氛围之中结束,经过阅卷、复核以后,录取的名单终于确定。
五十一人金榜题名,本应该是天大的喜事,可当这份名单被张贴出来的时候,一股诡异的气氛,却在京城弥漫开来,尤其是在各驿馆聚集的落榜学子之中,这股氛围,更是浓重。
最开始,众人都只是窃窃私语,但是慢慢的,这些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变成了喧哗。
“这...这不对吧?”一个来自山东的学子,揉着眼睛反复的看着手中抄录的榜单。
“宋琮,江西泰和人;陈安(不是这个字,但是我的输入法打不出来),福建闽县人;尹昌隆,江西泰和人...”
越往下念,他的声音越低,周围来自河南、山西等地的学子们脸色就越来越难看。
“第十名,湖广...”
“第二十名,苏州...”
“第四十名,浙江...”
也有人不死心,从头到尾,一个字一个字的又核对了一遍。
核对完,贡院门口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随后,人群之中瞬间炸开了锅。
“五十一个人!整整五十一个人!全是南方人!”一名来自山东的学子猛的一拍桌子。
“怎么可能!我们北方的学子,居然没有一个人上榜?”
“岂有此理!我等寒窗苦读十余载,自问文章经义不输任何人!怎么可能连一个名额都争不到?五十一个人全都是南方人,这刘三吾眼里还有没有我们北方的学子?!”说这话的是个来自河南的学子,他气得浑身发抖。
山西的学子也是气得咬牙切齿:“竟然是那刘三吾徇私舞弊!和南方的士子勾结在了一起!故意打压我们北方士子!”
怒火,迅速在落榜的北方学子中蔓延。
他们开始聚集在各处,不管是驿馆还是酒楼,甚至是街头巷尾都有无数的北方学子开始议论。
“走!去礼部!我们要讨个说法!”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立刻就得到了众人的响应。
“对!去礼部!去问问那些官老爷,这科举取士,到底是取文章,还是取籍贯!”
“若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就不走了!”
很快,数十上百名北方的学子就聚集到了礼部衙门的门前。
他们不敢直接冲击衙门,但是却堵在门口大声诉说着不满,要求朝廷彻查此次会试的公正性。
“科场舞弊!刘三吾不公!”
“北方的学子也是大明的子民,为什么要如此苛待我们!”
“请朝廷还我们北方学子一个公道!”
礼部的官员被这阵势吓了一跳,连忙出来安抚。
“录取都是凭文章的优劣,绝对没有地域偏见!”
“你们稍安勿躁,等着朝廷一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的!”
然而这种场面话,这些学子早就听够了,所以礼部的安抚非但没能解决问题,反而还让大多学子认为官官相护。
接下来的几天,事情越闹越大,越来越多的北方学子加入了进来。
他们也开始采取更激烈的行动,有人写了状纸,在长安街的五府六部开始到处投递。
这股风,自然也吹进了皇宫内。
“陛下,近日京城中,落榜的北方学子聚集在了一起,议论此次的会试不公,所上榜的五十一人皆是南方学子,北方学子无一人得中。”
“已经有很多学子聚集在了长安街,在到处投递状纸,就连...就连宗人府都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