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御书房后,明黄的烛光映照着皇帝略显疲惫的面容。他踱步至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忽然想起独孤云澈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依然锐利的眼睛。
那小子确实非同一般——身处绝境,却能临危不乱,这份胆识、谋略和沉稳,远非他那些或平庸或骄纵的儿子可比。可惜了,不是朕的儿子......这个念头不由自主地浮现,让他的心情更加复杂难言。
与此同时,墨倾倾被无故禁足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后宫激起层层涟漪。
此事定有蹊跷。陈皇后端坐在凤仪宫中,指尖轻叩茶盏,眉宇间凝重。
前几日皇帝还对南梁联姻之事态度松动,怎么转眼间就将墨倾倾严密看守起来,连她这个母后去探视都吃了闭门羹?怡安,你近日可曾发现倾倾有何异常?
陈怡安温润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他想起那日在御花园偶遇墨倾倾时,她眉宇间若有似无的忧愁。回姑母,侄儿也觉得奇怪。前几日见七公主时,她虽有些心事,但并无病容。这突然禁足......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莫非是与西祁质子有关?
陈皇后眼中寒光一闪,手中的茶盏重重落在案几上。不管是因为什么,这桩婚事绝不能有失。你且沉住气,本宫自会派人打听清楚。
她微微前倾身子,压低了声音,记住,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表现出你对倾倾的关心。明日起,你每日都去公主殿前问候,即便见不到人,也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你的诚意。
而被禁足在公主殿内的墨倾倾,对外界的这些波澜一无所知。她焦灼地在殿内来回踱步,脑海中不断浮现那晚偏殿中的情景。父皇究竟会如何处置独孤云澈?会的会真杀了他?
这些她心里都没有底。
小禄子,她终于忍不住唤来身边太监,声音因焦虑而微微发颤,你可打听到什么消息?独孤殿下他......可还安好?
小太监地回禀道:公主恕罪,禁苑那边如今守卫森严,比之前多了三班侍卫轮流值守,奴才实在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听到这番话,墨倾倾心里很明白,她父皇越是严防死守,越说明情况不容乐观。
夜深人静时,她总是辗转难眠,一闭眼就是那日清晨的画面:两人睡得正香,侍卫们破门而入、自己当时的惊愕,独孤云澈眼神里的恐惧,这些场景反复在她的梦境中交织出现,让她惊出一身冷汗,猛地从梦中惊醒。
醒来后,寝殿内空无一人,只有清冷的月光拂过窗前,没有他在身旁,睡觉都不安稳。
这种失落和空虚,比噩梦更让她难受。
而在那座被重兵把守的偏殿内,独孤云澈正经历着另一种煎熬。
与皇帝交锋时的紧张过后,殿内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想起墨倾倾每次来时怀里揣着的点心,总是还带着体温;想起她絮絮叨叨说白日里发生的琐事时,那双明亮的眼睛;想起她靠在他肩头睡着时,脸上突然浮现出甜蜜的笑容。
他第一次如此明确地感受到,墨倾倾已经彻底的将心倒向了他,这是一绝佳的机会,定要牢牢把握住。
长夜漫漫,两颗心正在承受着孤独的煎熬,但他们的心境却完全不同,一个沉溺于爱情,一个沉溺于算计。
果然送上门的爱情就是廉价。
此时,陈皇后派出自己的心腹太监正悄无声息地穿梭在宫巷之间,试图从禁苑侍卫口中探听消息。
而远在西祁的赵皇后,也通过秘密渠道得知了北临皇宫中的这场风波,正在酝酿着新的计划。
面对北临方面持续不断的催逼,西祁皇帝的耐心终于耗尽。他不再纠结于真相,为了快速给出,直接下旨将几名驻守边境的低级军官定为罪魁祸首,就地正法,以儆效尤,并将其首级送往北临。
赵皇后得知这个结果,只是淡淡一笑。这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重要的是,独孤云澈的性命暂时保住了。
看来,指望他自己在北临周旋是不行了。她抚摸着断剪的花枝,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本宫必须亲自出手,尽快促成他与北临公主的联姻。唯有将他与北临的利益更深地捆绑,他才能成为一枚更有分量的棋子。
一股更为主动、更为强硬的干预欲望,在她心中升腾而起。
东宫之内,独孤行山在一开始得知北临皇帝欲杀质子祭旗的消息时,他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这么多年,他还从未这么痛快过,终于聪明了一回。
他此番兵不血刃,却近乎一箭三雕。
独孤云澈通过自己在西祁新建立的情报网络,终于理清所有脉络。
他已经查明,赵皇后有意认他这个消息,是他那位看似体弱多病、与世无争的二哥独孤皓月,派人巧妙透露给大哥独孤行山的。而边关挑动事端,确系大哥所为。
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日深居简出的二哥,竟隐藏着如此深沉的城府。独孤皓月这一招借刀杀人,瞬间便将西祁皇室这潭深水给搅浑。
前有大哥的狠辣追杀,后有二哥的阴险算计,上有皇后的意图操控,外有北临的杀身之祸......重重困境将他包裹。夺取西祁皇位之路,竟比他预想中还要艰难。
这一连串的事情,让他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