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倾倾一眼便认出那是现代的孔明灯——这东西因易生事故,近年已被禁止。
为配合墨承赫,她故作好奇地摇头问道:“那些是什么?是会飞的灯笼吗?”
“那是天灯。”墨承赫解释道,“我在外带兵时听民间传闻,此乃西祁风俗。每逢中秋除夕,人们便将心愿写于天灯之上放飞,祈愿上苍知晓,得以实现。”
“这些,是你大皇兄专为你放的。”
望着漫天灯火,墨倾倾一时晃神。
天灯……竟是西祁之物?
一个弥补独孤云澈的法子,骤然浮上心头!
墨承赫招手,随从奉上一盏天灯。“自己放来玩吧,想写什么便写。”
墨倾倾却没动:“大皇兄,还有么?再给我两个。”
墨承赫挑眉:“再要两个……给谁?”
“我……不给谁,就想自己偷偷写嘛!”
墨承赫轻笑:“看来皇妹有小秘密了!”他依言多给了两盏。
墨倾倾拿到手便借口有事溜了,目标明确——独孤云澈所在的西角宫。
这恐怕是皇宫里最荒凉的角落,冷宫犹不及此。
月色下,墨倾倾叩响西角宫门,手掌拍得泛红,门才吱呀开启。
开门的是独孤云澈的贴身侍卫月泽。
见是她,月泽躬身行礼,语气冷淡:“参见七公主。主子已歇下,有事请明日再来。”
吃了闭门羹,墨倾倾心知是原主作孽太深。她佯装离开,待宫门合拢,便打定了翻墙的主意。
她寻了墙边一棵树,将天灯叼在嘴里,手脚并用攀上墙头。好不容易翻过,落地时脚下一滑,摔得满身泥泞。她痛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出声,缓过劲爬起来,循着光亮找去。
西角宫只住着独孤云澈一人,唯有一处殿宇亮着灯。
果然,他并未安寝,正独坐院中望月。清冷月华洒落,衬得他身影孤寂。
墨倾倾心头一软,脸上堆起自认无害的笑,小跑过去。
“公主殿下?!您……您怎么进来的?”月泽见她,惊愕出声,下意识摆出防备姿态。
“翻墙呗!”墨倾倾答得理直气壮。
月泽上前阻拦:“公主金枝玉叶,深夜擅闯此地,传出去有损清誉,请速回!”
“不翻墙怎知你会诓人?你家主子分明醒着!”墨倾倾反将一军。
月泽一时语塞。
独孤云澈闻声侧目,瞥见她满身泥点,唇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墨倾倾推开月泽的手,径直走到独孤云澈面前,献宝似的举起天灯:“给你送这个!听大皇兄说,这是西祁传过来的习俗,对着它许愿便能成真。既是你家乡的东西,送你正好,聊解思乡之情。”
月光映在她眼眸里,亮得惊人。虽一身狼藉,却透着股奇异的鲜活。独孤云澈心底那点厌烦,莫名淡了些。
他哼了一声:“哄孩子的把戏你也信?哪有许愿就成真的道理。”
见他没赶人,墨倾倾再接再厉:“许愿不一定成真,不许愿更没指望。图个念想罢了,再说,这不是你们家乡的风俗么?”
“……”独孤云澈默然。三岁离国,故国节俗于他早已模糊。放灯许愿他知晓,却从未试过。
见他沉默,墨倾倾固执地杵在原地,眨着眼看他,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走”的架势。
独孤云澈懒得理她。
僵持片刻,墨倾倾又嬉皮笑脸地问:“独孤皇子,你这有笔么?我想写祝词。”
“陋室粗笔,恐污了公主的眼,请回吧。”他毫不客气地拒绝。
若是以往,这话定会惹恼墨倾倾,少不得一顿发作。此刻她却耐着性子道:“一支笔而已,能写字就行,哪来那么多讲究。”
见她如此,独孤云澈不好再驳,吩咐月泽:“取笔墨来。”
“是。”月泽虽疑惑,仍领命而去。
笔墨备好,墨倾倾将天灯塞进独孤云澈手里,眼神示意他写。
独孤云澈无奈执笔,略一沉吟,落墨:“愿百姓安康,天下永无战火。”
墨倾倾看着这冠冕堂皇的愿望,心知肚明他不会在她面前吐露真心,只赞道:“字写得真好。”
独孤云澈抬眼,面无表情地将笔递给她:“写。”
墨倾倾摆手:“我字丑,你替我写吧。”
“写什么?”
“就写——‘愿独孤云澈天天开心’!”
独孤云澈笔尖一顿,倏然抬眸,眼神古怪地审视她,仿佛在揣测她是否又在戏弄。
墨倾倾可不想半途而废,上前夺过笔,蘸饱墨汁,架势笨拙地要自己写。
独孤云澈冷眼旁观,好奇她究竟写什么。没承想,她竟真写了那句。他嘴角牵起一抹讽刺的笑。
月泽也好奇地凑近,看清灯上的字迹,差点憋不住笑出声:“七公主,您这字也忒……”话未说完,撞上独孤云澈警告的眼神,吓得赶紧闭嘴退后。得罪了这位小祖宗,苦头可吃不起。
墨倾倾虽未抬头,却敏锐捕捉到主仆间的动静。她停笔,撅嘴对独孤云澈道:“你这侍卫,忒不会说话了!你得说说他。”
独孤云澈没料到她竟对自己撒娇,一时怔住。
墨倾倾瞧他愣怔模样,笑着摇头,继续埋头书写。
片刻后,总算完成。“愿独孤云澈天天开心”几个字虽歪扭,却承载着一份笨拙的祝愿。
她将写好的天灯递给他,拉他一同去放。两人合力点亮灯盏,看着它冉冉升空。
墨倾倾用余光偷瞄他,竟在他脸上捕捉到一丝极淡、转瞬即逝的笑意。她心头一振,曙光初现!
天灯升至半空,独孤云澈垂眸看她,月光下,她仰着脸,笑容竟如山中清泉般纯净无瑕——这陌生的温情,让他心头微动,仿佛从未认识过她。
墨倾倾恰好转头,手指向天灯,正欲开口——
却见他身躯猛地一晃,一口鲜血猝不及防地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