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分身走在山路上，左手依旧贴在储物袋上。那枚青铜齿轮还在震动，频率比刚才更快，像是催命的鼓点。他没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速度。荒山越来越近，空气里开始飘来一股说不清的味道，像是铁锈混着陈年香灰。
月婵公主跟在他身后半步，手指一直搭在腰间的短刃上。她没说话，但眼神一直盯着前方那片倒塌的石墙。那里原本是观星台的地基，现在只剩几根歪斜的柱子，像被人折断的骨头。
“就是这里。”林宵站定，从储物袋里取出齿轮举到眼前。它表面浮起一层暗光，和远处废墟中某处传来的波动完全同步。
“你确定要进去？”月婵低声问，“这片区域被划为禁地，我若擅入，族老会察觉。”
“他们还没发现。”林宵收起齿轮，直接走向中央祭坛，“等他们发现的时候，事情已经结束了。”
他蹲下身，指尖划过地面裂痕。灰尘下埋着一道符纹，已经被踩碎了一半，但还能看出是逆向聚灵阵的结构。这种阵法不引灵力，反而吸怨气，专用来养残魂。
“有人在这里做过手脚。”他说，“不是一天两天了。”
月婵皱眉：“血月祭临近，天地阴气上升，若是有人借势收集怨念……一旦失控，整个妖域都会陷入混乱。”
“所以得赶在他们完成之前拆掉。”林宵闭眼，赤心印记微微发热。他将一缕神识探出，顺着裂缝往地下延伸。刚进入三尺深，神识就碰到了一层阻力，像是撞上了蛛网。
“有东西挡着。”
“别硬闯。”月婵提醒，“这类禁制最怕强破，容易触发反噬。”
林宵没动，而是换了个方式。他取出那块残缺玉符，轻轻按进裂缝。玉符接触符纹的瞬间，发出一声轻响，像是钥匙插进了锁孔。阻力松动，神识终于穿了过去。
画面一闪。
他看到了一段记忆残片——一个身穿黑袍的人跪在祭坛前，双手撑地，背上裂开一道口子，有黑雾从中涌出。他的脸模糊不清，但声音清晰可辨。
“我不甘！林宵，你夺走一切，我必归来！”
紧接着，一只没有实体的手伸出来，抓住那团黑雾，拖进了地底深处。
记忆到这里中断。
林宵睁开眼，呼吸沉了几分。
“是他。”
“谁？”
“周玄。”
月婵瞳孔一缩：“那个玄微宗的大弟子？不是早就死了吗？”
“死是死了。”林宵站起身，拍掉手上的灰，“可有人不想让他彻底消失。”
他低头看着脚下的裂缝，语气冷了下来：“这不是普通的残魂复苏。他是被人捡回去，重新拼起来的。用怨念当线，用阵法当针，缝成一个能动的东西。”
“目的呢？”
“搅乱血月祭。”林宵冷笑，“让妖族内乱，人族趁机压境，最后谁得利？当然是躲在背后的那个‘天机’。”
月婵沉默片刻：“可周玄为什么要帮他们？他生前最恨的就是被人操控。”
“他已经不是‘他’了。”林宵摇头，“现在的周玄，只剩下一句话、一个念头、一股恨意。别人只需要点燃这股恨，就能让他为自己做事。”
他弯腰抓起一把土，指缝间漏下的尘埃落在符纹上，立刻泛起一丝红光。
“他还在这下面。”
话音刚落，地面突然震了一下。
裂缝扩大，一股寒气从地底冲出。空气中浮现出一个人影，轮廓模糊，但身形挺拔，穿着旧式玄微宗弟子长袍。他的脸慢慢清晰，五官端正，嘴角挂着熟悉的温和笑意。
正是周玄。
“好久不见。”幻影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像来自亡者，“你还是这么爱管闲事。”
林宵没动，只是把手放到了腰间的储物袋上：“你连实体都没有，还装什么熟人？”
“有没有实体，不重要。”周玄缓缓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团黑雾，“重要的是，我能做什么。”
黑雾扩散，周围温度骤降。月婵后退一步，短刃出鞘，刀刃上凝起一层霜。
“小心，他在吸收地脉中的怨气。”
林宵低喝：“别让他完成连接！”
他猛地抬手，赤心印记亮起，一道灵力打入地面裂缝。爆炸声响起，黑雾被炸散一半。但周玄的身影只是晃了晃，又稳住了。
“没用的。”他笑了一声，“你以为毁掉几个节点就能阻止我？这座阵，是从你离开玄微宗那天就开始布的。”
“所以你是早有预谋？”
“不是我。”周玄摇头，“是他们选中了我。因为我恨你，因为我输给你，因为我到死都没能站在你身边的位置上。”
他向前迈了一步，脚下地面结出黑色冰晶：“你说我是傀儡？可你看看你自己，不也是一样被人推着走？渡厄和尚教你修行，赵梦涵替你挡灾，白璎珞为你牺牲……你真以为这一切都是巧合？”
林宵眼神一沉。
“你不懂的事，少拿来当借口。”
他一步踏出，直接冲向幻影。右手握拳，赤心印记光芒暴涨。拳风砸下，直击周玄头顶。
幻影抬手格挡，双掌相碰，爆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林宵只觉手臂发麻，对方的力量远超预期。
“你变了。”林宵退后两步，“以前你不敢正面接我一拳。”
“以前我还有尊严。”周玄缓缓合掌，“现在我不需要了。我不再是周玄，我是执棋者之一。天机会让我重生，而你，将成为我登顶的第一块踏脚石。”
“踏脚石？”林宵咧嘴一笑，“你连站都站不稳，还谈什么登顶？”
他猛然抽出腰间一块玉简，正是之前从爪牙身上搜到的残片。玉简与赤心印记共鸣，瞬间释放出大量灵力。他将玉简狠狠拍进地面，裂缝中顿时亮起红光。
“你还记得这个吗？这是你当年陷害我的证据之一。我没扔，一直留着。就是为了等你有一天，亲自回来认领。”
周玄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你……你怎么可能还留着它？”
“因为我知道，像你这样的人，死都不会真正消失。”林宵盯着他，“你们只会换个地方，继续爬。”
玉简中的灵力开始反向侵蚀，周玄的身影出现裂痕，像是瓷器上的纹路。他怒吼一声，想要后退，却被无形力量拉住。
“你想封我？”他嘶吼，“你封不住的！只要还有人恨你，我就不会灭！只要还有人想看你倒下，我就一定会回来！”
“那就回来好了。”林宵站直身体，声音平静，“每一次，我都亲手送你下去。”
他双手结印，赤心印记全力运转。玉简彻底炸开，灵力如潮水般涌入地底。整座废墟剧烈震动，裂缝不断蔓延，最终将周玄的幻影吞没。
黑烟四散。
地面恢复平静。
林宵站在原地，喘着气，额头渗出汗水。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在微微发抖。
月婵走上前：“他……真的走了？”
“暂时。”林宵收回手，“这种级别的残念，不会一次就被灭干净。他会被打散，藏进别的阵眼里，等下次机会再冒头。”
“那我们怎么办？”
“找到所有节点。”林宵看向远方，“既然他们用‘天机’的名义行事，那就一定有主线连接。齿轮、玉符、阵法……这些东西都不是孤立的。只要顺着这条线挖下去，总能找到源头。”
他转身准备离开，却又停下。
“对了，刚才他提到渡厄和尚的事，你听到了吗？”
月婵点头：“听到了。”
“记下来。”林宵淡淡道，“以后每一条线索，都不能放过。”
两人正要动身，林宵忽然皱眉。他低头看向储物袋，里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震动。
齿轮又开始跳动了。
这一次，方向变了。
不再是西南，而是转向北方，直指妖域王城。
林宵盯着那个方向，嘴唇抿成一条线。
“他们知道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