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分身收起传讯符，身形一晃便从断天关西侧山脊掠出。他没有回头，脚尖在碎石上轻点，速度越来越快。夜风刮过耳畔，袖口那歪扭的“不服”二字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他一路向西南疾行，半个时辰后停在一处荒废的驿道旁。眼前是一口塌了半边的旧井，井口边缘布满裂痕，几缕暗红痕迹顺着石缝往下淌，像是刚泼过的酒，还没干透。
他蹲下身，指尖抹过井壁，沾了一丝湿黏。不是水，是血。他皱眉，将灵力缓缓注入地面，感知蔓延开去。三丈深处，有股微弱的气息流动，像是人在呼吸。
地下有人。
林宵分身闭眼，神识分化而出，一缕如尘埃般无声飘落，顺着地底缝隙滑入。禁制纹路在他识海中浮现，他避开那些闪着幽光的符线，悄然潜入一间密室。
密室内烛火昏黄，五名黑衣人围坐一圈。中间站着一个披黑袍戴青铜面具的人，声音沙哑：“血月将至，三日后子时，断天关地脉最弱。”
一名余党骨干点头：“城内已有我们的人，届时打开侧门，接应妖军入关。”
“不止如此。”神秘人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刻着兽纹的令牌，“大祭司已答应，只要你们兑现承诺，妖域便助你们夺位。事成之后，南境归你们掌控。”
“可赵梦涵和林宵还在关上。”另一人迟疑。
“林宵只是分身在此，本体远在宗门。”神秘人冷笑，“至于赵梦涵，她再强也挡不住内外夹击。记住，动手之前，先毁掉寒星碑的灵核。没有它，她的冰阵撑不过两轮冲击。”
林宵分身在识海外听得清楚，心头一震。他们早有计划，连破阵的关键都摸清了。
更让他在意的是那枚令牌——形状古怪，纹路与妖域正统不同，倒像是从某具古尸上扒下来的。
他继续听下去。
“联络暗号是‘夜尽无光’，回应‘唯见血月’。”神秘人说道，“下次见面，地点改在北岭枯松林，不要再用这口井。最近有人查得紧。”
“是。”众人齐声应下。
林宵分身知道不能再留。他收回神识，正准备撤离，脚下却传来一丝异样。他低头，发现踩中了一块松动的石板，板下嵌着一道陈旧符纹，此刻正泛起微弱的青光。
糟了。
他立刻后撤，但已经晚了。密室内的神秘人猛然抬头，面具下的眼睛直盯井口方向。
“有人。”
话音落下，两名黑衣人拔刀冲出，直扑井边。
林宵分身不再隐藏，纵身跃起，一掌拍向井壁，整座旧井轰然坍塌，碎石砸下，暂时堵住了出口。他转身就跑，脚步未停，右手迅速在腰间储物袋一抹，取出一张隐踪符贴在背上，身形顿时模糊几分。
身后追兵已至，刀风割破空气。
他头也不回，左手结印，一道灵力波反手甩出，撞在追来那人胸口，将其掀翻在地。剩下一人紧追不舍，口中吹响短哨，声音尖锐刺耳。
林宵分身知道麻烦了。这哨声能传十里，不出片刻就会引来更多敌人。
他咬牙提速，沿着驿道拐进一片乱石坡。前方地势陡降，一条干涸的河床横在眼前。他纵身跳下，借着岩壁遮掩，迅速绕到对岸。
追兵在坡顶停下，四顾搜寻。
林宵分身伏在石后，屏住呼吸，手指轻轻摩挲储物袋上的九个破洞。这些洞是他这些年逃命时被剑气划破的，每一个都记着一次险死还生。
他掏出一块玉简，将刚才听到的情报尽数录入。血月祭、侧门接应、毁寒星碑、令牌来历……全都刻了进去。做完这些，他把玉简封好，藏进贴身内袋。
现在得想办法送回去。
但他不能直接回断天关。一旦被跟踪，整个防线都会暴露。
他抬头看向西北方向。那里是妖域边境，也是月婵公主驻守的区域。如果能把消息送到她手里，或许能打乱对方部署。
可眼下最要紧的是甩掉尾巴。
他站起身，正准备换条路线绕行，忽然察觉头顶风声不对。他猛地低头，一支漆黑骨箭擦着发梢射入地面，箭尾嗡嗡颤动。
林宵分身瞳孔一缩。
这种箭只有妖族精锐才用，而且专破隐匿类符箓。
他回头看去，三道身影正从高处逼近，步伐沉稳，身上缠着暗色战纹。不是普通妖兵，是妖将级别的存在。
其中一人手中握着一把骨弓，缓缓拉满第二箭。
林宵分身不再犹豫，转身冲向河床下游。那里有一片废弃的矿洞，他曾路过一次，记得入口隐蔽，通道复杂。
身后箭矢接连射来，他左闪右避，肩头还是被一支箭擦过，布料撕裂，皮肤火辣辣地疼。
他冲进矿洞，顺手在入口处布下两道幻影符，又用灵力搅乱地面痕迹。做完这些，他贴着岩壁缓缓后退，耳朵竖起，听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靠近了。
三人停下，在洞口外徘徊。
“他受了伤，走不远。”持弓者低声道。
“矿洞里有瘴气，活人待不久。”另一人说。
“那就等。”第三人冷笑，“反正他逃不掉。”
林宵分身靠在黑暗里，呼吸放轻。他知道这些人不会轻易离开。这片矿洞确实有毒气，但对他影响不大。他修炼《赤阳锻体诀》，肉身抗性远超常人。
他慢慢活动肩膀，确认伤口不深。这点伤不算什么，当年在玄微宗挑水时被打断三根肋骨都没吭声。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脱身。
他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里面还有几张雷火符，但数量不多，用多了反而会暴露位置。
他闭眼思索片刻，忽然想起一件事——刚才那支骨箭，箭羽上沾着一点灰绿色的泥。
那是北岭枯松林特有的腐土。
对方提到下次联络地点时，他还以为是虚设，现在看来，很可能是真的。
如果他能抢在对方之前赶到那里……
念头刚起，外面突然安静下来。
林宵分身睁眼，听见一阵低语。
“使者传令，放弃追捕，所有人即刻返回。”
“为什么？眼看就要抓到他了。”
“上面说，计划提前，必须立刻准备血月祭。”
脚步声渐渐远去。
林宵分身没动。他等了足足一炷香时间，确认没人回来，才缓缓走出矿洞。
夜风拂面，他抬头望天。月亮被云层遮住一半，像被啃了一口。
他摸了摸胸前的玉简，低声自语：“你们想玩大的，那我就陪你们玩到底。”
他迈步走向西北，脚步坚定。
远处，一道黑影站在枯松林边缘，手中骨铃轻轻晃动，发出细微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