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刮过荒原,林宵的身影贴着山脊快速移动。他没有走官道,也没有惊动营地任何人,就像一滴水融入黑夜。身后是熟悉的驻地灯火,前方则是雾气翻涌的妖域边界。
他的呼吸很稳,脚步极轻。每一步落下前都会停顿半瞬,确认地面没有异常波动。腰间的储物袋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里面装着《赤阳锻体诀》的抄录口诀和那块刻有妖纹的碎石。
接近边界时,空气开始扭曲。几株藤蔓缠绕在枯树上,叶片微微颤动,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林宵停下,盘膝坐下,闭眼运转功法。
“气走百骸,如潮起于渊。”
体内气血缓缓流动,频率逐渐与周围灵力同步。那些藤蔓的动静慢慢平息。他睁开眼,低身钻过枝条缝隙,顺利跨过第一道防线。
妖域的地势比外界更沉,脚下泥土泛着暗红,踩上去有种黏稠感。远处传来低沉的嘶鸣,不知是风还是某种生物在叫。
他继续前行,绕开一片布满荧光蘑菇的沼泽。这些蘑菇会释放迷神气体,吸入过多会影响判断。林宵从怀里摸出一块湿布捂住口鼻,沿着干涸的河床前进。
突然,地面震动了一下。
他立刻蹲下,手按地面。三道影子从雾中滑来,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轮廓。等靠近了才看清是三头蜥蜴状的妖兽,通体灰黑,双眼泛着幽蓝光芒。
影瞳蜥。
这种妖兽靠幻光攻击神识,普通人看一眼就会陷入癫狂。林宵没敢睁眼,直接闭目凝神,靠身体感知地面传来的震动判断位置。
一头蜥蜴扑了过来。
他侧身翻滚,顺势拔出短刀,反手插进对方脖颈。鲜血喷出,腥臭扑鼻。那妖兽抽搐两下,倒地不动。
另外两头同时发动攻击。
林宵跃起蹬墙,借力翻身落在高处岩石上。他抓起死掉的蜥蜴尸体,用力甩向其中一头。尸体砸中目标,引发一阵嘶吼。趁着混乱,他冲出包围,跳上另一块巨石。
雾气更浓了。
他不敢停留,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往葬月谷方向赶。身后传来爬行声,但没再追上来。他知道这些妖兽不会轻易离开沼泽范围,只要不出错,就能脱险。
天边刚露出一点灰白时,他进入一片废墟。
倒塌的石柱散落各处,地上刻着断裂的符文。林宵蹲下查看,发现那些符号和他手中的碎石完全一致。他掏出碎石对比,纹路严丝合缝。
这不是巧合。
他站起身,正准备继续走,脚下一沉。
地面裂开一道缝隙,一股吸力将他往下拉。他反应极快,立即抓住旁边一根断柱,但整个人还是被拖进了地下空间。
这里是一个残破的阵法核心区。
四面墙壁刻满蚀魂纹路,中央立着一根断裂的石柱。空气中回荡着低语,声音像是从脑子里冒出来的。
“你救不了她。”
“她早就忘了你。”
“你只是个弃徒。”
林宵咬牙,额头冒出冷汗。这些话直击内心最深的地方。他想起周玄临死前的眼神,想起赵梦涵挡在他面前时的背影,想起白璎珞被封入玄冥钟那一刻的微笑。
不能乱。
他运转《大寂灭经》中的斩念诀,强行切断杂念。疼痛从四肢传来,像是骨头被撕开。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刺激神经,意识瞬间清醒。
心魔靠的是执念。
他不是来逞英雄的,是来接人回家的。
他盯着那根断柱,看出裂缝中有灵力残留。这阵法已经破损,只要破坏支撑点就能崩塌。他运起全身力量,一掌轰在裂痕处。
轰!
石柱炸开,整个空间剧烈摇晃。墙壁上的符文逐一熄灭,低语声戛然而止。
林宵喘着粗气爬出来,浑身湿透。刚才那一击耗了不少力气,但他没时间休息。抬头一看,前方峡谷入口就在不远处。
越靠近,空气越压抑。
地面每隔十步就有一道刻痕,和碎石上的纹路一样。每次迈步,胸口就像压了块石头。他放慢速度,一边走一边调整呼吸节奏。
“血行脉络,似雷贯长空。”
他默念口诀,让气血波动与某种频率同步。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察觉到一丝异样——远处有钟声,极其微弱,却和他的心跳产生了共鸣。
玄冥钟。
他知道离目标不远了。
手腕上的红绸带被风吹得飘起一角。他伸手握住,布料粗糙,边缘已经磨破。这是白璎珞当年偷偷塞给他的,说是护身符。
现在成了唯一的念想。
他贴着崖壁前进,发现一条隐蔽小径。这条路不在地图上,被藤蔓遮掩,明显少有人走。他攀上去,手脚并用,避开主路上那些发光的符文区域。
雾越来越厚。
走到谷底时,视线只剩几步远。他停下,靠在一块岩石后观察四周。耳边钟声若隐若现,地面偶尔传来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深处苏醒。
他从储物袋里取出碎石,握在手中。
温度比之前高了一些。
说明它正在回应某种能量源。
他往前走了十几步,忽然感觉脚下不对劲。低头一看,地面有一圈半埋的圆环,材质非金非石,表面浮着淡淡光晕。
陷阱?
还没来得及退,光晕骤然亮起。
他迅速后撤,但右脚已经踩进了范围。一股阻力缠住小腿,像是被无形绳索捆住。他用力挣脱,靴子却被留下一半。
光晕熄灭,圆环重新隐入土中。
林宵喘了口气,把剩下的靴子也脱了,赤脚前进。不能再犯这种错误。
雾中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他屏住呼吸,贴紧岩壁缓缓移动。前方隐约出现一座巨大的青铜钟轮廓,半埋在地下,表面覆盖着藤蔓和苔藓。
那就是玄冥钟。
也是白璎珞被困的地方。
他正要靠近,忽然察觉到不对劲。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光点,排列成环形轨迹,围绕钟体缓慢旋转。这不是自然现象。
有人在监控这里。
他退回阴影处,蹲下身子。手指在地上划了几道痕迹,模拟钟体周围的能量流向。如果直接闯进去,一定会触发警报。
必须找到入口的薄弱点。
他摸出《赤阳锻体诀》的抄本,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神凝一点,可撼山岳。”
当年他靠这句话扛过淬体九阶的剧痛。现在,也许能靠它穿过屏障。
他闭眼调息,让心跳、呼吸、气血全部归于稳定状态。然后缓缓睁开眼,盯住钟体上方一处裂痕。
那里有微弱的共鸣传出。
就是那里。
他起身,弯腰前行,每一步都踩在光点之间的空隙。距离钟体还有二十步时,风突然停了。
雾也静止。
他感觉到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但他没有停下。
第十九步。
第十八步。
……
还剩五步时,他听见一个声音。
“你不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