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的手掌缓缓收了回来,火焰在指尖熄灭。风雪还在下,吹过断崖边缘的碎石堆,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站在原地,没有追。
远处那道身影已经看不见了,只剩风雪茫茫。可他知道,黑袍人不是败在实力上,而是主动退走。那一笑来得古怪,不像是走投无路,倒像是一场戏演到了该落幕的时候。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还残留着一点灰烬。那是从黑袍人胸口炸开时飞散出来的,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味道。他用拇指捻了捻,灰末随风飘散,但指腹却留下了一点刺感,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他皱了下眉,把手指举到眼前。皮肤完好,没有伤口,可那种异样感还在。他闭上眼,运转灵力探查体内经脉,一切正常。可就在他准备收功时,胸口突然一热。
赤心印记动了一下。
不是剧烈震动,而是一种轻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睁开眼,望向黑袍人逃走的方向。风雪太密,什么都看不清,但他能感觉到,空气中有一条极细的痕迹,像是有人强行撕开空间跑掉的轨迹。这种遁术不常见,至少不是普通出窍境能掌握的。
他站在原地没动,脑子里回放刚才最后几息的画面。黑袍人被压到岩壁上,灵力被锁,识海受创,按理说不可能再有反手之力。可他偏偏能在最后一刻引爆黑心,借冲击波脱身。那颗黑心本是他的核心法器,自爆一次,元气大伤,换做常人至少要休养数月才能恢复。
但他走得毫不迟疑。
“你还记得赵梦涵送我的红绸带吗?”林宵忽然低声说了句,像是在问自己。
这句话出口后,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当时他说这话,是为了震慑对方,让对方知道他不怕死。可现在回想起来,黑袍人听到这句话时,嘴角扬起的笑容里,似乎多了一点别的东西——不是嘲讽,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熟悉?
他心头一沉。
这不对劲。一个敌人,不该对一条红绸带有反应。除非他见过,或者听说过。
他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九个破洞依旧,轻轻晃了晃,里面传来轻微的共鸣声。这是他的习惯动作,每次想确认东西是否还在,就会这么一下。今天这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他没再多想,转而回忆黑袍人临走前那句没说完的话。当时火光冲天,声音混在风雪里,他听得并不完整。但现在静下来,那句话又浮现在耳边:
“你不会想到……谁在等你。”
不是“我会回来”,也不是“你会后悔”。而是“谁在等你”。
重点不在威胁,而在“等”这个字上。
他是被安排好的,是某个计划中的一环。而黑袍人,只是执行者之一。真正的对手,可能从头到尾都没露面。
林宵缓缓吐出一口气,白雾在冷风中瞬间消散。他抬头看向天空,雪花落在脸上,凉意清晰。这场战斗赢了,但赢得不踏实。他打倒的是一个有备而来的人,对方从一开始就打算试探他的极限,然后撤退。
不然不会只带一支残念军团,不会用那么明显的攻势引他出手,更不会在他即将斩杀时选择自毁法器逃跑。
这不是溃败,是任务完成。
他慢慢抬起右手,再次凝出一团火。赤金色的火焰安静燃烧,不像刚才那样暴烈,也不再带有沸腾的战意。他盯着火焰看了几秒,忽然将手掌翻转,火焰向下,轻轻按在地面。
火苗接触雪地的瞬间,并没有立刻熄灭,而是往下一沉,像钻进了某种看不见的缝隙。紧接着,地面传来一声闷响,一道裂痕从他掌下延伸出去,足有三丈长。
他收回手,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那道裂缝。冰层下有股微弱的波动,很淡,几乎察觉不到。但他的赤心印记又轻轻跳了一下。
这底下,留了东西。
不是阵法,也不是陷阱,而是一种标记。类似追踪符的残留气息,但更隐蔽,更难发现。若不是他刚经历过一场生死战,灵觉处于最敏锐的状态,根本察觉不到。
黑袍人逃走前,不只是留下了狠话。
他还留下了眼睛。
林宵站起身,一脚踩碎那道裂缝,冰层彻底崩塌,下面的泥土被冻得坚硬。他不再看那里,而是转身面向战场中央。尸堆还在,血迹未干,断柱横斜。这一战死了不少人,都是为了挡住那支残念军团。
他没资格松懈。
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沾了点雪水和尘土。衣服上的“不服”二字已经被灰烬染得模糊,右肩的旧伤隐隐作痛,那是之前被灰链灼伤的地方。伤口没完全愈合,刚才战斗时强行催动肉身,现在开始反噬了。
他活动了下肩膀,疼痛让他清醒。
赢了?还不算完。
他低头看着脚下的土地,轻声说:“你等我,我也在等你。”
话音落下,他忽然察觉胸口又是一热。这次比刚才强烈,赤心印记像是被人轻轻敲了一下。他猛地抬头,望向远方风雪深处。
雪花依旧纷飞,天地一片灰白。
可就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一道影子一闪而过。
不是黑袍人。
更高,更瘦,站着不动,却让人感觉整片雪原都在压向他。
林宵的手慢慢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