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站在断崖边缘,右手指节焦黑,左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他没有追击,只是盯着那缕消散在夜风中的黑烟,眼神冷得像冰。
元婴稳坐在丹田,气息平稳。刚才那一拳打出的不只是力量,还有他对命运的回应。他知道,自己赢了这一战,但没赢完这场局。
风从深渊吹上来,带着湿冷的气息。他的衣袍破了几处,袖口上绣的“不服”二字被血染成暗红。红绸带系在手腕,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提醒他还活着。
远处,最后一点黑雾彻底消失。
就在那黑烟即将湮灭的瞬间,一声低语穿透风声传来:“今日之辱,来日百倍奉还……你逃不过‘祂’的眼睛。”
话音落,天地一静。
林宵没动。他只是缓缓握紧拳头,掌心的伤裂开,血顺着指缝流下,滴在脚边的碎石上。
他知道那不是虚张声势。
那人败了,可背后的势力还在。那一句“祂”,像一根刺扎进心里。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字。归墟海眼深处,佛劫翻涌时,也曾浮现过类似的低语——仿佛有双眼睛,一直在看着他走过的每一步。
但他没时间多想。
体内灵力开始回落,突破三阶带来的暴涨状态正在平复。战斗虽短,却耗得极狠。赤阳真火反复催动,经脉有些发烫,元婴也略显疲惫。
他低头看了眼左臂的伤口。黑链穿过的痕迹泛着青灰,像是毒气残留。他伸手撕下一块衣角,草草缠住,动作利落。
这伤不能拖。
他盘膝坐下,背靠一块断裂的石柱。双腿一盘,呼吸慢慢沉下去。《赤阳锻体诀》悄然运转,体温升高,汗水从额头滑落,混着血迹流到下巴。
灵力在体内循环,修复受损的经络。每一次周天运行,都能感觉到肉身在变得更结实。这是淬体境打下的底子,哪怕现在已是元婴三阶,那股从骨头里长出来的韧性还在。
他闭着眼,却没完全入定。
神识外放,扫过四周。三十丈内,再无活物。冥幡碎片散落在地,符文熄灭,只剩下焦黑的木杆和残布。那些曾缠绕他的黑链,早已化作灰烬。
他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
“想用自爆拉我垫背?”他冷笑,“你还真当我是刚出道的雏儿?”
刚才那一瞬,他看得清楚。首领咬破舌尖,精血喷在主幡上,意图引爆整套阵旗。那种级别的自毁,足以重创一个出窍境强者。
但他更快。
逆劫劲气出手,直击幡心符核。那是整座冥阵的能量中枢,一旦破碎,黑雾立刻失控溃散。那人不仅没能引爆,反而被反噬一口,当场吐血。
林宵记得对方倒退时的眼神——惊怒交加,却又藏着一丝……不甘?
不对劲。
如果是单纯的战将,输了就该退。可那人临走前的话,不像是败者之言,倒像是某种警告。
“逃不过‘祂’的眼睛”……
他抬手,轻轻摩挲腕上的红绸带。布料旧了,边角磨损,可系得很紧。这是赵梦涵亲手给他绑上的,那时候他还是个被人踩在脚下的杂役,连聚气都做不到。
现在他能一拳轰碎冥阵,能正面硬扛元婴巅峰强者的杀招。
但他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
他抬头望向夜空。星河垂落,月光清冷。玄微宗的方向,在视线尽头若隐若现。山门依旧,殿宇沉默。
他曾被赶出那里,背上“弃徒”之名。如今他回来了,不是为了认错,也不是为了求饶。
是为了清算。
可眼下,他不能回去。
那人败退,不代表威胁解除。三十六杆冥幡,只是冰山一角。背后那个“祂”,才是真正的大敌。贸然回宗,万一有埋伏,反倒落入圈套。
他得等。
等伤恢复,等情报,等时机。
他从怀里摸出那个破洞的储物袋。九个破洞,每一个都是他拼出来的命。他翻了翻,找出一瓶疗伤药,倒出两粒吞下。药丸苦涩,但他面不改色。
然后他掏出一块玉简,是之前在遗迹核心顺手收走的。上面刻着些零碎符文,像是某种禁制残片。他没急着研究,而是塞进怀里。
这东西,或许有用。
他重新闭眼,继续调息。
夜风拂过断崖,吹动他的发丝。血还在滴,一滴,两滴,落在玉简边缘,慢慢晕开一道暗痕。
突然,他眼皮跳了一下。
怀里的玉简,发热了。
不是灵力激发的那种热,而是一种……从内部透出来的温意,像是被什么唤醒了。他立刻睁眼,把玉简掏出来。
表面符文正在缓缓流转,原本死寂的纹路,竟一点点亮了起来。更诡异的是,那些光纹的走向,和他胸口的赤心印记,竟有几分相似。
他盯着玉简,眉头皱起。
这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种功法或阵法。但它在响应他。准确地说,是在响应他刚刚突破后的元婴波动。
难道说……
他正要细看,玉简忽然一震,一道微弱的光束射出,在空中凝成几个扭曲的字:
“勿归。”
林宵瞳孔一缩。
他猛地站起身,后退半步,死死盯着那三个字。
光束很快消散,玉简恢复冰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
但他知道,那不是幻觉。
也不是陷阱。
这玉简,认得他。它在提醒他。
玄微宗,不能回。
至少现在不能。
他站在原地,心跳加快。脑子里闪过无数可能——宗门被渗透?长老中有内鬼?还是说,那个“祂”的眼线,已经埋进了山门?
他不知道。
但他信这玉简。
就像他信自己一路走来的每一步。
他把玉简收回怀里,动作很慢。然后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节上的焦黑还没褪,左臂的包扎渗出血丝。他活动了下手腕,红绸带在风中轻轻晃动。
他没说话。
只是转身,面向深渊。
夜色浓重,山风呼啸。
他抬起右脚,踩上断崖最边缘的一块石头,身体微微前倾。
下方是万丈深渊,漆黑一片,看不见底。
但他不怕。
他从来不怕往下跳。
当年从杂役房跳进外门试炼场的时候,他就知道——
人活着,不是靠躲。
是靠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