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站在原地,掌心还残留着赤焰灼烧的余温。风从裂谷方向吹来,带着焦土与冰屑混杂的气息。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将腰间那条褪色的红绸带攥进掌中。
远处敌阵已乱成一片。
残存的王朝将士四散奔逃,有人丢下兵器跪地求降,也有人试图集结反扑,但军心早已溃散。帅旗倒了,主帅被拖走时满身是血,连声音都嘶哑得不成调。联军士气如潮水般高涨,呐喊声自四面八方涌来,震得地面微颤。
可林宵听不清他们在喊什么。
他体内经脉像是被无数细针反复穿刺,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出新的痛感。右臂上的伤口仍未止血,血顺着指尖滴落,在脚边积起一小滩暗红。但他不能倒,至少现在不能。
他闭眼,神识强行扩散而出,扫过战场每一寸土地。
“谢红绡!”他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
一道黑影疾驰而来,刀鞘未离腰,脚步稳如磐石。她脸上沾着血污,左肩有道划痕,眼神却依旧锐利。
“北谷封死了,三十七名逃兵全数截下。”她单手抱拳,“右翼伏兵正在清扫残部,敌军粮道彻底断绝。”
林宵点头,目光投向远方翻腾的烟尘。“传令下去,活捉者不杀,自爆者当场镇压。我要他们记住——今天不是屠杀日,是清算日。”
谢红绡迟疑一瞬:“有三人已开始凝聚灵核,意图同归于尽。”
“那就别让他们炸。”林宵睁开眼,额前赤心印记微微发烫。他抬手掐诀,佛劫之力自丹田涌出,顺着经脉直冲双掌。尽管身体几近极限,但他仍咬牙撑住。
下一刻,三道金光破空而去,精准命中三处躁动之地。轰鸣声接连响起,却是灵力爆开而非自毁。三名将领瞬间瘫软在地,灵脉已被封死。
“押入寒狱。”林宵冷声道,“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谢红绡领命而去。
林宵深吸一口气,强压胸口翻涌的气血。他知道不能再耗了。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他最后的灵力储备,若非赤心印记仍在缓慢恢复能量,此刻怕是连站都站不稳。
可他还不能退。
他抬头望向战场中央那杆断裂的帅旗,忽然迈步向前。每一步都沉重无比,靴底踩在碎石上发出沉闷声响。沿途有修士认出他,纷纷让开道路,低声呼喊“盟主”。
他没回应,只是径直走到那杆断旗前,弯腰拾起半截龙戟。
金属冰冷,上面还沾着王朝大将的血。
他举起它,高过头顶。
“看见了吗?”他声音不大,却穿透战场喧嚣,“这就是他们的最强战力!这就是他们口中的‘铁骑百万’?一个照面就被打趴下,连兵器都握不住!”
人群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赤心盟万胜!”
“林盟主威武!”
声音一波接一波,仿佛要把天都掀翻。
林宵嘴角动了动,却没有笑。他放下手臂,将断戟插在地上,转身面向众将士。
“这一战,不是我一个人赢的。”他环视四周,“是你们每一个人,用命拼出来的。那些倒在前线的兄弟,那些熬过七夜不眠的医修,那些背着伤员爬过三座山头的后勤弟子——你们才是真正的功臣!”
全场寂静。
有人低头抹脸,有人默默握紧拳头。
林宵抬起手,指向修真界边境线的方向。“现在,敌人已经溃败。但他们还在跑,还在逃。我要你们记住一句话——赶尽,不杀绝;清场,不留患。把他们逐出去,把我们的地盘,一寸一寸拿回来!”
“遵令!”千人齐吼,声浪滚滚。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各派弟子整队出发,分路追击。谢红绡带队向北推进,封锁最后一道退路;左翼佯攻部队转为主力清扫,一路压境百里;后方疗营也开始移动,准备接收首批俘虏。
硝烟渐散,残阳映照大地,像泼洒了一地的酒。
林宵终于松了口气,双腿一软,单膝跪地。
一名年轻弟子慌忙上前扶他:“盟主,您受伤了,需要立刻治疗!”
“不用。”他摆手,自己撑着地面站起来,“还有事没做完。”
他再次望向寒域裂谷的方向。
那里安静得反常。
爆炸之后,再无动静。赵梦涵的气息消失了,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可他知道,不可能。她不会死,也不会轻易被困住。除非……出了意外。
他伸手摸向腰间,轻轻拉开储物袋的系绳,取出一枚玉符。这是她留给他的信物,曾在无数次危机中传递过消息。他注入一丝灵识,尝试联络。
没有回应。
他又试了三次,依旧石沉大海。
周围的人陆续离开,忙着清点战果、救治伤员。没人注意到他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直到一阵微风拂过,腰间的红绸带忽然轻轻晃了一下。
很轻,几乎难以察觉。
但林宵猛地睁大了眼。
那不是风吹的。
是共鸣。
他立刻闭目,将最后一丝灵识凝聚,小心翼翼缠上红绸带。这一次,他不再强行探查,而是让灵识随绸带自然延伸,如同放线捕鱼。
时间一点点过去。
就在他以为又要失败时,绸带末端传来极其微弱的一颤。
极细微,却真实存在。
像是有人在极深处,轻轻拉了一下线。
他还活着。
林宵喉头一紧,差点喘不过气。
他没睁开眼,只是缓缓将绸带收回,重新系回腰间。动作很慢,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然后他站直身体,对身旁一名传令弟子道:“设立临时营帐,救治所有伤员。清点缴获物资,登记战功名单。另外——”他顿了顿,“准备一支精锐小队,随时待命。”
弟子应声而去。
林宵站在高台边缘,望着裂谷方向,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袖口那两个歪扭的“不服”已被战火熏黑,边缘卷起,却依旧清晰可见。
他抬起手,轻轻抚过红绸带。
胜了。
但她还在等他。